“什麽?你說連房子都沒了?”姜懷有些震驚。
之前他派人回黎英城接殷長生來鹿都,但現在别說是人了,連房子都沒了。
原本的千畝府邸如今空蕩蕩,就剩土地了。
“是的陛下,範大人可以爲其作證。”跪在地上的太監語氣裏帶着一絲恐懼。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他就給辦砸了,這問題可大可小。
姜懷揉了揉太陽穴,這預感還成真了,不僅人沒了,連房子都沒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大伯是怎麽辦到這件事的,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但一想到給自己留的龍首鳳羽箭之後,仔細一想好像也算是意料之中。
“朕知道了,退下吧,傳口谕讓守在那裏的人撤回來,傳範環觐見。”将懷随意的揮了揮手,并沒有責怪些什麽。
他知道是殷長生不願意見自己,要不然的話指不定就蹲在這禦書房的某個角落裏了。
‘這大伯也真是的,我這不還有一劫嘛,現在人給沒了,我到時候去哪裏找人。’姜懷一時間有些無語,對于殷長生的言語,之前他是不信的,但現在不一樣了,他信了。
自打上次他和範靈、王茯交流安排至今已有月餘,南澇北旱的情況已經出現端倪。
這北旱暫時看不出來,但這南澇的情況似乎已經開始了,南方這些日子以來終日連綿雨水不斷。
乍一看并沒有什麽,但這雨量卻是日益增長,若是雨勢長此以往,怕是不同。
北方豔陽高照,一旦滴水未降,那麽兩相對比之後,南澇北旱根本就無法抑制住。
“草民範環,參見陛下。”範環可是上一任虞帝近臣,對于禮節自然是熟記于心,他是萬萬沒想到,教了五年的弟子居然一轉眼就成了虞帝,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般的情況。
“老師請起,此番請老師來帝都,還望老師爲朕擔任執筆吏,還望老師莫要拒絕。”姜懷起身相迎。
範環起身之後,滿懷激烈:“不敢,勞煩陛下相邀,臣自當鞠躬盡瘁。”
給姜懷當執筆吏和給上一任虞帝當執筆吏,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前者可是心腹,而後者最多也就是近臣。
他這算是跟着雞犬升天了。
當然了,得益最多的自然是範靈和王茯二人了,兩人跟姜懷一起闖宮門,一路殺到了皇極殿,這才一個出任太宰一個出任太尉。
兩人是一文一武,直接一步登天。
對此,範環沒什麽感覺,畢竟這範靈是他侄子,出一任太宰可比他們這一門三執筆要光榮的多。
“這此番局勢,老師你應該聽說了吧。”姜懷問道。
範環思索了一下:“雖不盡然,卻也有耳聞,三家禍亂導緻陛下權微,不過聽聞萬通商會乃是陛下麾下?”
姜懷颔首:“沒錯,是在朕手中。”
“那好辦,不若,殺!”範環的殺,自然是殺那些不聽話的世家和官吏了。
他自身雖然出身世家,但世家和世家還是有區别的。
範氏如今是和姜懷這個虞帝綁的緊緊的,自然要爲虞帝考慮了,爲其他世家考慮?
其他世家能夠給他們什麽?
爲虞帝考慮,則是能夠平步青雲,爲其他世家考慮,日後他們落難了會拉自己一手?不會,隻會落井下石把他們吃幹抹淨。
既然如此,那爲什麽還要爲其他世家考慮。
“此事範靈已經提出了,如今正在操辦,隻是我怕他一人力有不逮,還想請老師前去助拳,屆時還望老師以範靈爲主。”姜懷開口說道。
範環眼睛一眯,腦子裏再不斷的思考些什麽。
“臣明白了,靈兒他還年輕,這事得我來。”範環瞬間就明白了姜懷的意思。
範靈來做這事,肯定要得罪一大批的人,現在有姜懷護着,可日後姜懷要是去了呢?
這事要是殺狠了,此事将會成爲範靈的阻礙,可要是他去做,那自然是無所謂了,大不了把命留在那裏,給範氏掙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
範氏裏就他範環和他大哥二人,沒有旁支,而且家主已經定了,就是他大哥,所以并不存在兄弟阋牆的存在,他如果爲這事死了,範氏必然善待自己的子女。
“嗯,還望老師務必不要手下留情。”姜懷囑咐了一句。
範環知道姜懷的意思,隻要姜懷在一日,就保證範氏不滅。
“陛下寬心,臣省得。”
姜懷知道,這執筆吏的還是比較合适的,所以并沒有進行加封,而且如果是執筆吏的話,日後真要有什麽反噬,他也能保住範環,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老師,不可能真的看他出問題。
執筆吏便是替他起草、書寫,偶爾提一提意見的近臣,要不然大事小事都得皇帝親躬不得累死。
一般來說執筆吏寫完之後,皇帝觀閱之後沒有問題,和自己口述的差不多之後,就會被蓋上印玺表示可以下發。
如今姜懷委任範環,看似是普通的執筆吏,但實際上更像是欽差大臣,掌握着先斬後奏的特權,配合範靈一起動手。
從托羅爾王當初給他透露的情報來看,這世家是真的會出問題,所以他才會如此果決的鏟除世家。
至于後續?
他準備廣開學院,來提高寒門的人才。
沒了世家,知識由大虞掌握,到時候廣撒網,所得人才自然是比世家緻仕多的多。
一萬人裏出一百個爲國爲民的國之棟梁和一百個裏出一個爲了家族的高官,但凡是個皇帝都知道選第前者。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前者,制衡有術的話,完全能夠形成黨派進行競争,而非是單純的世家與皇權對抗。
“若陛下無要是吩咐,臣便去尋我那侄兒了。”範環恭敬的說道。
姜懷點點頭:“那邊勞煩老師你了,本來老師車馬勞頓理應休息一番的,可爲了朕這事,隻能委屈老師了。”
“不敢。”範環應了一聲之後,行禮告退。
看着範環離去的身影,姜懷沒有說什麽,登基之後,他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了,以前的發小也産生了距離,也就王茯偶爾蹦跶出一兩句能夠拉進距離的話,但現在也越來越少了。
自己的老師是如此,自己的母親也是如此。
“啊~啊~~”啞女穿着一身華貴的衣裳,從外頭走進來,連筆劃帶委屈的樣子。
“無言,你不會又被我娘罵了,偷跑過來了?”姜懷看着對方,忍不住笑道。
他調查過,這啞女姓鍾,大名沒有,小名卻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上官慧重新給她取了個無言的名字。
當然,這本來是是無顔,被姜懷改成了無言。
鍾無言委屈的點點頭,表示上官慧好嚴格。
“這我也沒辦法,我娘這也是爲了你好,在宮裏生活,就得有宮裏的規矩,哪怕表面會也可以。”姜懷也是無奈。
他要是想當昏君,完全可以無視這些規矩,當昏君很容易,但想要當明君,可就難了。
規矩要守,禮制要全,相當于被套上了一層層的枷鎖,想要掙脫都無法掙脫開來。
“你就先忍忍吧,等我把大虞的弊病掃除,到時候你就可以不用整天什麽笑不露齒之類的了。”
對于規矩禮制等等重重枷鎖,姜懷似乎找到了破除的辦法。
那就是他那龍章鳳姿,隻要他夠強,當他能夠翻江倒海的時候,他就不信還有人不長眼敢跟他瞎哔哔。
鍾無言有些無奈的點點頭,她有些垂頭喪氣,說好的跟他混好吃好喝的,結果似乎發展的方向有點不大對勁。
這些日子以來,鍾無言自卑的心理好了很多,不過好像這方面隻針對姜懷,對于其他人還是不大敢面對。
至少在姜懷這裏她敢不帶頭巾了。
在上官慧那裏也不帶頭巾,倒不是她不帶,主要是上官慧太強勢了,不讓她帶,她也不敢反抗就是了。
“.”姜懷看着鍾無言從懷裏掏出了兩根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糖葫蘆,一頭的黑線。
很顯然,是從禦膳房裏順的,看着對方遞給自己一根,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姜懷也沒說什麽,接過了一根就這麽放在嘴裏嚼着。
鍾無言看着姜懷的樣子,把自己的那一根也放進嘴裏吃着,似乎是很享受這滋味,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型了。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姜懷吃着糖葫蘆,享受難得的安靜時間問道。
鍾無言咬着糖葫蘆伸出一隻手比劃着。
“哦,正好聽見有太監說我在這裏啊。”姜懷看着鍾無言如同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也算是知道他猜對了。
這事估計也就鍾無言會信,姜懷知道,很可能是他娘上官慧故意的,要不然的話在這宮裏頭敢擅自議論皇帝,怕不是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你跟我娘多學學,她雖然不大待見你,就跟我大伯不待見她一樣,不過她還是明事理的,到時候宮裏頭活的還是比較舒坦。”姜懷将最後一顆糖葫蘆吃下之後,随手将簽子扔到廢桶之中說道。
鍾無言猶豫的點點頭,她知道這是姜懷爲她好。
“要是我大伯在就好了,有他坐鎮,哪裏還有這麽多麻煩事情。”姜懷對于殷長生跑路的事情是耿耿于懷。
将最後一顆糖葫蘆吃完之後,鍾無言有些不舍的離開了禦書房,她有時候想着,要是時間能夠一直停留在那天就好了。
但她知道,那個對她說咱們倆挺投緣的男人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不能無時無刻的陪着她,她也隻能每天趁着沒人偷偷的過來和他一起吃點他最愛吃的甜食了。
一切都在變化,隻是她想留在原地,等着那個人對她再說一次咱們挺投緣的。
離開之前,看着已經将心神沉入奏折裏的姜懷,鍾無言給自己鼓鼓氣,回到了仁壽宮,那裏是上官慧這個太後居住的地方,這些日子她一直跟着上官慧。
如今的鍾無言,沒有名分,但卻身份特殊,這皇宮上下基本上都認識。
也沒人敢得罪她,上官慧看似不待見她,但怎麽說也是自己兒子選的人,也是不會去刁難。
畢竟她不想爲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兒子鬧别扭,更何況這個女人沒有野心,也很天真,在她眼裏隻是一隻長的醜一點的金絲雀,沒有任何的威脅。
沒有野心沒事,但天真,在這皇宮裏頭可沒有多少活路。
如今這朝堂上下已經開始給姜懷選親了,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姜懷膝下無子可是大忌。
而鍾無言,哪怕是姜懷有意冊封爲後,以其容貌出身,怕是也隻能正一品的貴嫔,朝中群臣定然不會同意的。
更何況,一隻金絲雀哪怕成了正一品的妃嫔估計也隻能每天跟在她身後,因此,隻要不是皇後,對于上官慧而言,鍾無言是什麽位置都是無傷大雅的存在。
這對于上官慧而言是無傷大雅,但對于殷長生來說,那可就不一定了。
每一個環節都是環環相扣的,殷長生與命生界的交鋒,并非是在現在,而是在未來。
也并非是以蠻力,兩者之間是以這個名爲大虞的文明作爲矛盾進行交鋒的,每一件事情的背後,都是殷長生與命生界的交手。
自從殷長生正式落子之後,和命生界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隻是每一次交手都不如那兩次落子,隻能說是互相試探,因此未來并沒有多少改變,隻是部分的小勢出現變化。
“發展很快,簡直就是如有天助,不,應該說就是有天助。”殷長生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之上。
這裏是虞朝的大洋彼岸,兩者相隔了一個汪洋大海,就目前的航海水平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
但很可惜,這裏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已經開始了。
蒸汽機的誕生拖動了大量的行業,老舊的貴族被新一代的貴族所替代,王權推上了斷頭台,名爲元老院的政治機構登上了舞台,自由這一概念被大肆的傳播開來,各種美好與醜惡在這變革之中輪番上演。
“這是一種朝氣,源自于前進的朝氣。”殷長生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因爲命生界的影響,一切都在發生着變化。
看着這路邊急匆匆的不同人種,金發碧眼的模樣讓殷長生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隻是對于這大洋彼岸的變革,殷長生并不是很在意,目前隻是初期,想要發育起來起碼還得要有十五年左右的時間,到時候各種矛盾就會爆發開啓大航海時代進行矛盾轉移。
而後,兩個龐大的帝國進行了對撞。
超凡體系與工業體系進行交鋒,君主集權制和貴族共和制相互比較。
“等麻衣賊過後,姜懷就會對大虞進行改制,屆時将會誕生出大量的替身使者,哦,那小子給改成了命相。”
對于殷長生來說,屁股的位置很重要,他坐在哪邊,他很明白。
他也不會去打壓大洋彼岸的發展,因爲隻要他動手,那麽就說明他親自下場,那麽命生界說不定也會下場。
哪有下棋的人撸起胳膊互毆的,這叫沒棋品。
“真是有趣,這些新生代的貴族是真不一般,不僅将王權打落,讓整個帝國都成爲他們的牧場,甚至還能夠以思想、金錢作爲精神與物質的閥門,調動整個帝國平民的熱情使其成爲這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裏的基石。”
殷長生對此不由得啧啧稱奇,他不知道這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但很明顯,這一套成功了,要不然二十年後哪裏能夠進行大航海與大虞交鋒。
如果要論發展的話,殷長生他更看重這大洋彼岸的科學發展,但問題是并不适用。
這邊能夠發展這麽快那是因爲有命生界相助,所有的科學研究發明就跟開挂了一樣。
而大虞那邊,沒有時間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命格的限制。
這邊雖然也有命格,但環境不一樣,有着科學的生長地。
在大虞,并沒有這種生長地,并非是大虞不行,而是命生界的壓制。
在命生界眼中,大虞已經是一個毒瘤了,要不然會特地發展大洋彼岸這邊來對大虞進行毀滅打擊。
要不是有殷長生在,命相的發展都是極爲困難的,想要将命相這一體系保存下來估計都很懸,更何況是發展了。
所以殷長生隻能借助大虞的制度以壟斷的方式進行發展,不僅能夠有效的抑制住對自己不利的變數,更能夠聚攏屬于自己的戰力并且有效的讓命相這一超凡體系逐步成長。
制度方面,大虞隻能在人心方面團結一緻,以忠君愛國作爲核心來對抗對方的思想潮流,而後以命相來對抗科技。
“無論是近期還是未來,怎麽看我都是必輸無疑。”
殷長生看着源源不斷飄蕩而起的黑煙,這事冶煉廠的排放出來的廢氣。
命生界,既是裁判也是選手,更重要的還是客場做戰,殷長生對此很頭疼,不過再頭疼也得硬拼下去,畢竟每一次和命生界交鋒,他都能夠收獲大量的數據,特别是正式落子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