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趙國軍隊源源不斷地進入到昌國城之中的時候,李牧也是長出了一口氣。
李牧來說,雖然别看他一直都是信誓旦旦的各種宣告勝利,但實際上也是直到這一刻,李牧才能夠發至内心的确認自己和趙國這邊确實是赢了。
毫無疑問,這場勝利對于李牧來說還是意義非凡的,畢竟李牧之前打敗的僅僅是韓國,而韓國隻不過是公認的最弱小的國家之一。
但現在的話這個齊國就不一樣了,因爲齊國當年祖上可是闊過的,幾十年前齊國還是最強大的國家,甚至就在幾年前齊國軍隊都還擊敗過趙國,這是韓國完全無法相提并論的。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說隻要能夠滅亡齊國的話,對于李牧在趙國軍隊之中的威望,必然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從李某個人的角度來說,他雖然并不打算背叛趙括,但是呢,李牧同樣也認爲在趙括獲得王位之後,這個趙國軍方第1人的職位就是舍李牧其誰了。
爲了确保這個目标,李牧的想法也很簡單,他當然也不會去做那些什麽勾心鬥角的政治鬥争,他就是直接用功勞壓死将來其他有可能和李牧競争的人就行了。
隻要将來李牧的功勞是所有人之中的第一名,那麽誰又能夠對李牧這個軍方第一人的地位造成任何的威脅呢?
一想到這裏,李牧的嘴角越發的濃郁了。
趙括前不久剛剛給王翦的那副世界地圖,李牧早就已經看過了。
在李牧看來,如果将來有一天趙括要組織一場西征的話,那麽李牧無疑就是這場西征最适合的統帥!爲了确保這一點,現在就要開始努力!在李牧的身邊,韓非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想、想不到這些墨、墨者竟然也能創建出這樣的奇迹!”
韓非是真的非常的吃驚,對于他而言,墨家、尤其是腹真這一派的“墨工”說白了就是一群隻能夠制造裝備的家夥罷了,終究隻不過是曆史的小角色。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腹真所制造出來的炸藥,直接摧毀了齊國人重兵把守的城池,注定了齊國的滅亡,改變了曆史!這讓韓非開始懷疑人生。
韓非之前其實已經在寫一本書,按照慣例,這本書的名字會叫做《韓非》,如果将來韓非混出來名堂成爲了學問大師,那麽這本著作還會被人尊稱爲《韓非子》。
原本,韓非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洞悉了這個時代社會的所有鏈條,知道了這個時代社會是怎麽發展,演變的。
但現在,昌國城的炸藥這麽一炸,直接把韓非心中的整個思想體系炸了個粉碎。
十分敏銳的韓非突然覺得,好像一個新的時代已經在面前緩緩的展開了。
之前的那些舊的理論,舊的認識,怕是再也适應不了這個新時代了!韓非深吸一口氣,明明距離戰場很遠,卻好像已經吸到了那股來自昌國城牆上的硝煙。
“或許,這就是主君特地讓我前來這裏的原因吧。”
韓非默默的想着,心中對于遠方的趙括再一次的多了幾分敬重。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趙括或許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讓韓非知道,時代變了!李牧拍了拍韓非的肩膀,笑道:“發什麽呆呢?
走走,我帶你進城看看。”
韓非聞言不由愣住:“進城,現在?”
從韓非的認知來說,這才剛剛破城不到半個時辰,這個時候進城未免風險也太大了。
李牧哈哈大笑,道:“你啊,就是高估這些齊國人了。
我和你說吧,齊國人和其他國家的人是不一樣的,他們都是爲了錢打仗,所以當整個戰局有利的時候他們絕對是奮勇争先一個個都想要多拿軍功換錢,但是戰局不利的時候他們就跑得比誰都快,投降得比誰都大聲,明白嗎?”
韓非聞言不由呆滞,他還真是沒有聽說過還有這種情況。
李牧笑着說道:“這就是齊國人啊,生意做多了,什麽事情都要斤斤計較,反而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向死而生!”
作爲當世極爲有名的大将,李牧也是直接了當的給齊國人下了定語。
話是這麽說,但是李牧和韓非進城也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因爲李牧需要先安排更多的部隊進城,好确保對整座城池的控制。
畢竟李牧可是将來還要去西征的人,可不能夠在這種地方被暗算了。
進城的時候,由于李牧和韓非所乘的是戰車,所以他們當然不可能從已經炸成廢墟的城牆那邊通行,而是走的廢墟旁邊大約兩百步的城門。
由于炸藥的牽連,這座城門看上去也有些破損,但用還是可以用的。
韓非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注視着這一處被炸藥所炸開的城牆廢墟,越是靠近,韓非心中的震撼就越是強烈。
究竟要怎麽樣一種力量,才能夠把這看上去明明堅不可摧的城牆給徹底摧毀呢?
還好,這種力量是掌控在我們這邊的。
不對,應該說,如果沒有主君的話,這個世界恐怕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力量!在這一刻,韓非突然覺得很自豪,也很慶幸。
我,韓非,找對主人了!李牧同樣也在看着廢墟,口中啧啧稱奇。
突然,李牧對着韓非笑道:“從今往後,城牆這種東西就徹底廢了!”
韓非聞言先是一愣,随後也是會過意來。
确實,有了炸藥的存在,城牆還有什麽意義呢?
再高再大的城牆,也隻不過就是“轟隆”一下,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而且,當城牆被敵軍打開一個缺口之後,由于其他地方的城牆依然還完好無損,這就導緻了城池之中的所有人都成爲了籠中之鳥,隻能眼睜睜的要麽束手就擒,要麽被屠殺殆盡!這,絕對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想來想去,韓非也沒有獲得解決方案,于是他就看向了李牧,希望能夠從李牧這邊獲得答案。
李牧聳了聳肩膀,道:“我哪知道?
或許,隻有那個發明了炸藥的人,才能夠給我們真正的答案了。”
說話間,兩人進入了昌國城之中。
此時此刻,距離炸藥發威,趙軍攻入城池之中已經整整過去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了,雖然還能夠聽得見零星的戰鬥聲,但是從眼前密密麻麻的趙國軍隊士兵來看,不用想也知道這座城池算是真正落入趙軍手中了。
一名将軍迎來上來,對着李牧道:“大将軍,我們找到匡梁了。”
李牧精神一振,笑道:“死了還是活着?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捉活的。”
對于匡梁,李牧倒也說不上有什麽惡感,畢竟大家各爲其主,誰赢誰輸都是很正常的。
隻能說,匡梁沒有聽從李牧勸降的勸告,是一大敗筆!将軍道:“還活着,但是他也不肯投降,而是指明了想要見大将軍一面。”
李牧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這就是要自殺了,這些家夥啊,死都死了,還要留點遺言嗎?”
韓非咳嗽一聲,道:“貴、貴族風度!”
“貴族風度?”
李牧撇了撇嘴巴,作爲一個從底層出身的普通士人,李牧對于這個所謂的貴族風度是相當不屑的。
但不管怎麽說,李牧最終還是來到了匡梁所在的地方,也就是昌國城之中最大的一座府邸。
“昌國君府。”
李牧念出來這個牌匾上的名字,不由有些疑惑:“昌國君不是燕國的樂間嗎?”
一個平靜的聲音傳了出來:“不是隻有燕國才有昌國君的,我們齊國同樣也有我們的昌國君。
就好像秦國有武安君白起,但趙國同樣也有自己的武安君一樣。”
李牧這才恍然,笑道:“看來這些大王們在取封号的時候還真是沒有什麽創意呢,匡梁大司馬,你說對嗎?”
剛剛和李牧說話的人,正是齊國的主将,大司馬匡梁。
李牧注視着匡梁,發現這位齊國軍隊的主将雖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但是整個人依然精神奕奕的站在那裏,在他的身邊依然還有上百名忠心耿耿的齊國侍衛在保護着他,甚至還有一名衣冠楚楚的謀士,也就是之前李牧見過的齊軍使者蒙斌。
李牧點了點頭,道:“大司馬看來還是很得臣子之心的,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有人願意追随你的左右,實在是讓我很驚訝。”
李牧說的還真不是調侃或者諷刺,要知道李牧可是跟随着趙括攻破了三個國家,他是見識過那些國家滅亡的時候“樹倒猢狲散”的場景。
從李牧的見聞來看,可以說當國家滅亡的時候願意追随國君的臣子基本上也就是那麽小貓兩三隻,和每一個國家動不動幾百幾千的臣子總數量來說,實在是少之又少。
也正是因爲忠誠的臣子是如此的稀缺,所以一直以來史書上才會對這些忠臣大書特書,爲的就是表彰和提倡這樣的精神!李牧的話音落下,匡梁的表情微微一動,随後發出了一陣無奈的苦笑。
“大将軍謬贊了,我匡某人隻不過是敗軍之将而已。”
李牧點了點頭,他本身也不是一個擅長說這種客套話的人,所以接下來也是馬上就直入正題:“所以說,大司馬想要見我,是爲的什麽事情呢?
如果你想要投降的話,我可以用我們趙國的名義保證,你會獲得一個很體面的地位。”
像匡梁這種齊國的重量級大臣,趙國方面一直的态度都是招降。
因爲憑借着匡梁的能量,一旦真的投降了就能夠迅速的帶動一大批的齊國将軍和大臣投降,對于趙國而言絕對是事半功倍。
匡梁搖了搖頭,道:“大将軍誤會了,若是老夫真的想要投降的話,那麽在城破的那個時候早就已經投降,又何須抵抗到現在呢?”
李牧哦了一聲,對此倒也并不驚訝:“所以,你的想法是?”
匡梁看着李牧,緩緩道:“老夫其實就是想要問大将軍一句話,大将軍究竟是用何物攻破昌國城的?”
李牧這才明白過來,感情說了半天,這老小子其實僅僅是因爲好奇,所以才留着這條性命!不過,李牧其實也能夠理解匡梁,畢竟如果雙方易地而處的話,李牧肯定也是希望在死前知道究竟是被什麽東西所擊敗的。
李牧想了想,決定還是說出來:“能摧毀城牆的是我們趙國最新研發出來的一種武器,具體的内容無可奉告,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它的名字——震天雷。”
炸藥這個名字,當然比較符合實際,但是李牧覺得還是另外起一個名字更加能夠糊弄人。
“震天雷”這個名字,聽起來就非常的有氣勢,而且也非常的形象。
果然,在聽到了李牧的話之後,匡梁先是一陣茫然,随後如釋重負的點頭:“震天雷,好一個震天雷!能夠敗在這種前所未見的絕世神兵利器之下,老夫也算是死得不冤了。”
頓了一頓之後,匡梁朝着李牧拱手行禮:“多謝大将軍。”
李牧表情嚴肅,還了一禮:“不知大司馬可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匡梁環視一圈在場衆人,歎了一口氣:“我匡梁一生戎馬生涯,原本以爲能夠如先父那般輝煌謝幕,但是卻沒有想到……嘿。
時也,命也!大将軍,我身邊的這些勇士,還有這位謀士蒙斌,都是可用之材。
我已經對他們下達命令,我死後他們會投降于你。
希望你能夠不計前嫌的任用他們,他們一定會爲你将來的事業增光添彩的。”
匡梁說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的懇切。
李牧沉默半晌,緩緩點頭:“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但至于他們能不能把握,那就看他們自己了。”
匡梁哈哈一笑,道:“那就多謝大将軍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匡梁再無遲疑,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主君!”
“大司馬!”
在無數齊國人或悲憤,或傷心欲絕的喊聲之中,匡梁的屍體緩緩的倒在了地上,鮮血汨汨的流淌着,最終沒入大地。
匡梁,自盡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