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煖一聽,直接氣笑了。
“文信君,你也是大趙老臣了,你今日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覺得好笑嗎?
若是按照你這個邏輯,匈奴消滅完了還有東胡,東胡消滅完了還有月氏,月氏打完了還有羌人,其他更遠的地方說不定還有其他的種族部落。
所以武信君就一直在邊疆鎮守到死都不用回來了?”
面對龐煖這個問題,蔺相如雖然很想說“對,就讓武信君一輩子在邊疆鎮守不用回來了,但蔺相如也知道這樣的話是肯定不能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蔺相如還是要臉的。
蔺相如臉色一紅,道:“當然不可能讓武信君一直鎮守,隻要能夠打敗東胡,也就足夠了。”
通過剛剛的叙說,蔺相如對于趙括是如何擊敗匈奴人也有了一個大體的了解。
在蔺相如看來,一方面确實趙括用兵有方,而另外一方面匈奴人的自相殘殺也是給了趙括一個絕佳的機會。
東胡作爲原先匈奴的宗主,也沒聽說有什麽内讧、自相殘殺的傳聞,這樣一看的話實力明顯是比匈奴要來得更強的。
蔺相如就不信了,難道趙括還能像之前那樣一波直接把東胡推平不成?
蔺相如話音落下,平原君幾乎是立刻接腔:“對對對,老夫也是這樣的看法,就打完東胡便可以讓武信君回歸了!”
别看平原君剛剛突然甩掉樂乘站在趙括這邊,但那僅僅是因爲一個老政客的直覺。
平原君是發現太後在知道勝利之後明顯傾向于趙括了,所以才跟着太後的意思轉向趙括。
事實證明平原君這一招非常對,明明平原君和樂乘是一起發難的,但由于平原君及時的“改邪歸正”,所以太後并沒有對平原君進行任何處罰。
那麽接下來平原君的動向也就非常容易預測了——太後說啥老夫做啥!太後雖然很欣喜于趙括的勝利,但太後會希望趙括馬上回歸邯鄲嗎?
答案明顯是不!因此,聰明的平原君立刻站在了趙括的反對面,和蔺相如再度聯起手來。
平原君和蔺相如兩人相視一笑。
這就是生存的智慧啊。
龐煖還想說話,太後已經開口:“龐卿啊,老婦也覺得兩位君候的話很有道理。
武信君才剛剛去了北地一年,又剛剛打下匈奴之地,若是這個時候急急忙忙的抽調武信君回邯鄲,确實……倉促了。
這樣吧,若是武信君擊潰匈奴,那自然就可以讓他立刻回邯鄲,但若是他不能擊潰東胡,老婦……也可以給武信君三年時間。
隻要武信君能夠鎮守邊疆三年,那就可以調他回邯鄲。
龐卿,你覺得如何?”
龐煖無語。
眼下的情況,太後、平原君、蔺相如三大巨頭聯手,龐煖區區一個剛剛加入趙國重臣行列的“新人”難道還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嗎?
龐煖歎了一口氣,道:“那好吧,就如太後所言。”
三年時間雖然并不短,但考慮到趙括現在才剛過三十,這其實也并不算什麽太長的時間了。
所以龐煖覺得也還能接受。
于是,這一場廷議就此結束。
蔺相如走出大殿,正打算和身邊的周少奮說些什麽,突然若有所感看向一旁。
平原君已經快步追了上來,對着蔺相如笑道:“文信君、周卿,今夜若是無事的話,不如到老夫的府上喝兩杯?”
蔺相如明顯楞了一下。
雖然蔺相如和平原君同殿爲臣多年,但由于雙方一直以來的政敵關系,所以這麽多年來蔺相如還真就沒有去過平原君府邸喝酒。
今天平原君居然主動發起了宴請,這是一件非常少見的事情。
在極短時間的猶豫之後,蔺相如笑了起來:“既然是平原君相邀,那老夫豈敢不從?”
當天下午,蔺相如、周少奮便來到平原君的府邸,三人一起飲宴。
一開始的時候氣氛其實是有些僵硬的,好在酒是消除尴尬最好的朋友,所以氣氛慢慢也就活絡了起來。
平原君笑道:“兩位,其實老夫這一次鬥膽相邀,主要還是爲了一個人。”
周少奮臉色不變,心中的弦卻已經無形中上緊。
蔺相如放下手中酒爵,一張老臉雖然因爲酒精的緣故有些紅潤,但說話的時候口齒依然十分清晰:“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平原君今日應該是爲了武信君而設宴吧?”
平原君點頭,微笑道:“正是如此。
武信君絕對不能回到邯鄲,兩位覺得呢?”
周少奮雖然很想開口反駁,但他知道這個場合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也不說。
蔺相如深吸一口氣,道:“平原君的意思是三年不能回邯鄲,還是……”平原君哈哈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本侯當然希望武信君這輩子都别回邯鄲了!”
蔺相如想了想,平靜道:“這不現實,武信君可是我們大趙、乃至天下第一名将。”
平原君點頭,道:“是啊,天下第一名将!若是真的發生了什麽戰事,太後又怎麽可能會不讓武信君出征呢?
不過無論如何,本侯還是希望在武信君這件事情上能夠和兩位取得足夠的默契,盡量讓武信君回歸邯鄲的時間越晚越好!”
蔺相如想了想,舉起酒爵道:“成交。”
平原君大笑着舉起酒爵:“知我者,文信君也!”
周少奮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同樣含笑舉起了酒爵。
兩位,你們在這裏算計武信君,可曾知道武信君其實對你們的謀算心知肚明呢?
就在平原君、蔺相如等人把酒言歡之時,樂乘也回到府中。
此刻樂乘心中既帶着幾分慶幸,又有着十足的憤怒。
砰的一聲,樂乘的拳頭砸在桌案上,怒道:“這個趙括,怎麽每次去哪裏都能夠獲取如此榮耀的軍功,難道他真如那些該死的匈奴人所說,有天命庇護不成?”
但過了一會,當樂乘從心腹手中接到最新情報時,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三年破東胡?
很好,非常好。
趙括啊趙括,雖然這一次老夫輸給了你,但還有整整三年時間呢!老夫就不信了,三年時間老夫都不能将你在邯鄲之中的所有勢力統統趕盡殺絕!”
就在樂乘大笑之時,房門又一次敲響,他的心腹疾步而入:“家主,剛剛從大司馬官署那邊轉來的急報!”
樂乘楞了一下,接過這份急報,拆開火漆之後發現上面的内容十分簡單。
“發現東胡大量騎兵西進,似乎是前往匈奴王庭方向!”
這份情報來自于趙國最東北部,和東胡接壤的雲中郡。
“匈奴王庭方向?”
樂乘突然呆滞。
這趙括還沒去找東胡呢,東胡人……居然主動去找趙括了?
半晌,書房之中爆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怒吼。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