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智光秀的陰狠策劃下,暗潮正在向尼子勝久洶湧而去。
尼子家在出雲國的重現就像是黑夜來臨前的最後一抹亮色,即将迎來的是無盡黑暗。
而此時,幕後黑手的明智光秀,她卻在悠悠哉哉登上前往土佐國的路途。
她要前往四國島辦理織田信長賦予的外交差事,遠離西國紛争,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等她再次回來的時候,近畿西國已然發生劇變,她也将距離殺死織田信長這一目标,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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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夏,關西的風波不斷,關東也不太平。
斯波義銀想要通過高坂昌信對武田信玄施壓,結果卻反而被高坂昌信用親情所困,隻能無奈放棄。
沒有了聖人的制約,武田佐竹兩家聯手,針對常陸國中南部的江戶家,突擊檢查貸款利息,稅務問題,并組建稅警衆監督執行。
在關東無戰事的禦令壓制下,江戶家根本不敢動用武力對抗,最終家督選擇舉家自焚,以表清白。
家督自盡之後,馬場城開城,家臣團領罪降服。
武田信玄不戰而勝,派遣得力家臣進駐城内,當即宣布以城池抵利息,将馬場城據爲己有,并改名水戶城。
水戶二字,取自那珂川繁榮的河運河港,意爲水運的門戶,也是武田家入主常陸國的起始。
水戶城位于常陸國中部,水運繁榮,溝通南北,利于統治全國。這也是武田信玄處心積慮弄死江戶家,定要占據水戶城的根本原因。
江戶家滅亡,南方三十三館吓得不輕,紛紛派人前往水戶城進獻效忠書,表示對武田家的臣服,被武田信玄一一笑納。
武田信玄也不想鬧得吃相太難看,真到惹得聖人激怒,她就落不着好處了,還是要适可而止。
有了中南部的落腳點,武田家與佐竹家的常陸守護替代,也算是邁出了踏實的一部,武田信玄已然是心滿意足,暫時不想再搞事。
但武田信玄吃飽打嗝抹抹嘴,别人卻是看着眼饞,不能平靜。
武田家輕而易舉拿下江戶家這一方諸侯,不動刀兵逼得江戶家自焚絕戶,坐享水戶城,看得上杉北條兩家目瞪口呆。
原來還可以這樣耍流氓啊!
上杉北條兩家也不甘示弱,紛紛開始糾集稅警,嚴查利息稅務。可憐東方四國武家還沒有等到秋收的糧食,就迎來了讨債的還鄉團。
正所謂,誰拿了我的什麽,給我送回來。誰吃了我的什麽,給我吐出來。一筆一筆,慢慢算。
這青黃不接,誰還能變得出糧食來?于是一幕幕慘劇,在東方四國各處發生。
如果說,之前的自清運動是吓破了東方之衆的膽,那這一場讨債風波就是砸爛了東方之衆的鍋。
東方之衆不論是對領地基層統治,還是家臣團的組織向心力,都被一次次的沖擊不斷擊碎碾壓,成爲一團散沙,再無反抗能力。
除了佐竹家,裏見家等少數強有力的地方武家之外,東方四國已然成爲武田上杉北條這三強藩的盤中餐。
三強藩本就強勢的實力,又因爲吞并東方四國,更是一騎絕塵,遠遠甩來其餘關八州有力武家。
關八州之地,在斯波義銀有意無意的縱容下,已然成爲了武田上杉北條三家三足鼎立的自留地。
唯有由良家爲首的中部武家聯盟,東武藏之地爲主的關東斯波領島勝猛,西上野之地的真田信繁,還保持着一定的自主性。
至于其他中小地方武家,已經在一次次的變革與沖擊中逐漸邊緣化,成爲依附關東侍所體系生存的小人物。
關八州大地正在以一種斯波義銀自己并不喜歡的,吃相極度難看的方式,逐漸被斯波家所控制。
在三強藩強勢吞并東方四國做出一次次小動作的同時,還有一股暗流正在關八州之地内部湧動。
在真田衆的背後策劃,猿飛佐助的刻意引導下,半澤直義已經搞清楚入手的方向,并前往東武藏之地,尋求大裏郡鬼頭悠亞的幫助。
鬼頭悠亞的支持,讓半澤直義終于從武協這邊撕開了一個口子,把手伸進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賬目,查探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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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裏郡,尾久村。
這裏是自清運動的始發地,當三上桃菜利用自清運動在房總半島替三強藩當刀子的時候,鬼頭悠亞卻在用心耕耘自己的大義事業。
鬼頭悠亞一腳一腳走遍了大裏郡的每一個村子,踏踏實實得低頭做事,清理不義之徒,宣揚斯波新思想。
但她的努力,卻因爲三上桃菜在房總半島的政治冒險,被連帶一起跌落神壇。
上總國大亂,裏見義堯慘死,聖人親自下禦令申饬,導緻自清運動受到重創。
大裏郡這邊搞得再好,也扛不住三上桃菜那邊的黑鍋夠大,房總半島的風暴幾乎摧毀了自清運動的正義性,讓自清運動陷入低谷。
但鬼頭悠亞依然在堅持自己的理想,想要用大裏郡的優異成績,再度打動聖人,爲自清運動正名。
這一日,鬼頭悠亞正在尾久村查勘,卻迎來了意想不到的變故,三上桃菜匆匆騎馬趕來,拉着鬼頭悠亞進入村屋密談。
屋内,三上桃菜憤怒将手中文書抖出,塞給鬼頭悠亞,質問道。
“你爲什麽要給那個什麽半澤直義簽署同意書!她有什麽資格代表我們藍衣衆檢查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貸款流水,賬目清算!”
鬼頭悠亞接過文書掃了一眼,果然是自己簽署的那份授權書,于是淡淡回答道。
“半澤直義是斯波中樞同心秘書處派遣巡查員,替聖巡查關東賬目,我協助她做事有什麽不對?”
三上桃菜瞪大了眼。
“有什麽不對?
你搞搞清楚,她是問注方的人,負責的是商業歸檔,就算她有廉政衆背景,那也是查看斯波忠基金與關東侍所奉行所的相關賬目。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慈善事業,水利工程,這些貸款賬目,流水細節,就不在她的巡查範疇,我們根本沒有義務配合她的越權胡鬧!”
鬼頭悠亞冷冷說道。
“真的沒有義務嗎?三上姬,你不要忘了我們當年的誓言。
我們站在這裏,就是爲了改變關東死氣沉沉的現狀,讓聖人的思想撒遍關東大地,讓這片土地迎來新生!
半澤直義帶着聖人的任務前來關東,我們有義務配合她的工作。
一個領袖,一個聲音,這才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我不過是做了一位藍衣衆應該做的事,你爲什麽如此憤怒,如此失态,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三上桃菜眯了眯眼。
“你這話什麽意思?”
鬼頭悠亞不客氣的說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聖人建立武協的初衷,就是爲了監督武家義理促進會!而你呢,卻和那些人沆瀣一氣!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自己最清楚!我早就和你說過,不要和那些人往來,不要和她們有所牽扯,但你有聽進去嗎!
我警告過你,三番五次次警告你,但你卻一次次顧若罔聞,越陷越深!
你已經忘了初心!忘了我們爲什麽要組建武家複興會!忘了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同仁志士!忘了我們的理想!
你竟然爲了武協那些個龌龊事來質疑我,否定我的授權書,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你和那些人到底做了什麽事,讓你竟然如此恐懼,如此失态。”
面對鬼頭悠亞不加掩飾的指責,三上桃菜的眼角一抽,青春靓麗的臉蛋上出現一絲絲扭曲。
沉默半晌,三上桃菜咬牙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你要搞清楚,我才是藍衣衆首席,沒有我的簽字,這份授權書無效!”
鬼頭悠亞冷笑道。
“是呀,你現在還是首席,但很快就不是了。
我已經起草公文,要求召開藍衣衆内部大評議,我會在會議上公布你的所作所爲,并要求公開投票罷黜你的首席之位。”
三上桃菜冷冷盯着鬼頭悠亞,惡狠狠說道。
“我的首席之位是聖人給的,你沒有權力召開評議廢黜我。”
鬼頭悠亞冷聲反駁道。
“你的首席之位,是武家複興會幾百同仁志士在河内戰場上用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你背棄了我們的理想!我們爲什麽不能廢黜你!
想想你做的那些事!
你到底收了武家義理促進會和武協那些人多少黑錢!你爲了往上爬,讨好三強藩,把自清運動帶到了毀滅邊緣!
你告訴我,像你這樣的人,憑什麽代表武家複興會,憑什麽代表我們,憑什麽領導我們走向複興!
三上桃菜!你配嗎!”
鬼頭悠亞的怒吼,讓三上桃菜沉默下來,好一會兒,三上桃菜才低聲下氣說道。
“鬼頭姬,許多事并非你想的那樣,我也是迫不得已。
坐在我這個位置上,有些污水是我必須沾染的。不然,藍衣衆就得不到武協的認同,我們就無法在武協立足。
我并非和她們同流合污,我隻是爲了藍衣衆更好的發展。
我希望你能冷靜一點,成熟一點,不要把事情鬧大了,這樣做對誰都沒有好處。”
鬼頭悠亞目中寒光一閃。
“好處?到了這時候,你還和我談好處?
我們抛頭顱灑熱血,是爲了好處嗎?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同仁志士,她們舍生忘死是爲了好處嗎?
我們是爲了改變這個醜陋的舊關東,建設一個更好的新關東。
喜歡和武協那些人妥協,喜歡和她們同流合污的人是你,不是我們,我們和你不一樣。
藍衣衆不需要進她們的圈子,不需要得到她們的認同,不需要成爲像她們一樣的舊官僚。
我們是大義凜然的新青年,我們是斯波新思想的先鋒隊,如果連我們也被她們污染了,那麽關東就真的沒救了。
你直到現在還在狡辯,還想把你那些肮髒的想法套用到我身上,你太讓我失望了,三上姬。
你已經不是我們的同仁志士,你已經沒有資格代表我們。
我一定會召開評議會,我一定會要求廢黜你,我相信大家都會支持我,她們應該和我一樣,和你不一樣。
言盡于此,我與你已經無話可說,但作爲曾經的戰友,我最後還想勸你一句。
三上姬,回頭是岸,去自首,去向聖人坦白你的一切錯誤,去争取聖人的原諒,洗心革面,你才有機會重新來過。
請早些醒悟吧!三上姬!”
說完,鬼頭悠亞深深一鞠躬,大步走出村屋,再沒有回頭。
鬼頭悠亞不屑回頭再看一眼曾經的摯友,也沒能發現身後三上桃菜眼中的殺意已經掩飾不住,洶湧而出。
三上桃菜出身卑微,借助武家義理促進會的留學援助,前往斯波領開拓眼界,展現自己的才華,成爲留學生的領袖。
她自诩才華橫溢,卻因爲出身不好,始終沒有機會往上爬。
留學生這個平台,給了她表現的機會。聖人的青睐,讓她一飛沖天,站到了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位。
三上桃菜害怕失去權力地位,害怕變回那個可有可無的卑微小武家之女。
在武協的拉攏下,在三強藩的威逼利誘下,她逐漸迷失自己,忘記了曾經的理想和誓言,成爲了金錢的俘虜,權力的奴隸。
她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自己來之不易的權位,她不能讓鬼頭悠亞毀了自己。
殺了鬼頭悠亞!這個曾經徘徊過的想法,再度清晰得在腦海中回蕩。
被金錢權力降服的三上桃菜已然忘記了兩人曾經并肩作戰,忘記了共赴理想的情義,她的心裏隻是反複浮現一句話。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天真的鬼頭悠亞并不知道,自己曾經的摯友已被金錢權力異化,自己的呐喊非但沒有喊醒對方,反而堅定了對方的殺心。
正如兩人當年在河内戰場,戰友墳墓前對白預言的一樣,在理想破滅之後,鬼頭悠亞會死去,三上桃菜将沉淪下海。
此情此景,可悲可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