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上下同心共利,才能真正發揮所有人的主觀能動性,群策群力,共度難關。
如果好處都是領導的,責任都是下屬的,誰還願意殚精竭慮?
義銀也許不是個優秀的領導者,但他很懂得體恤别人下屬,也願意大把大把分好處給别人。
所以,當他有麻煩的時候,所有和他綁有共同利益的人,都會急得跳腳,恨不得幫他擋災過關。
聖人倒黴,所有人都要倒黴,聖人沒了,所有人都要完蛋,這就叫做上下同心共利。
大道寺盛昌主動獻出北條家底牌,便是因此,而正在四木高砂一帶主持義軍事務的藍衣衆,更是急于領會聖人的意思。
夜半,義銀的命令傳遞到四木村,三上桃菜與鬼頭悠亞爲首的藍衣衆便開始開會。
年輕的姬武士們摩拳擦掌,一心想要爲武家天下抛頭顱灑熱血,可等來的卻是一盆要求她們虛張聲勢的冷水。
村屋内,圍着篝火的少女們群情激奮,鬼頭悠亞一擊掌,厲聲喝道。
“爾等這是在質疑聖人的命令嗎!”
一衆少女面面相觑,一起搖頭道。
“不敢。”
鬼頭悠亞沉聲道。
“既然不敢,那就閉嘴!
與其埋怨聖人不給我們表現的機會,不如想想聖人爲什麽要對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
三上桃菜一臉若有所思,鬼頭悠亞問道。
“你有頭緒?”
三上桃菜點點頭,攤開地圖,指指點點道。
“聽聞佐竹義重偷襲攻破關宿城,軍勢南下已經抵達江戶川台,小金城守備不足,人心惶惶,随時可能被攻破。
從關宿城到小金城一線的河岸,已經全部被佐竹義重的騎兵肅清,暫時無法渡河。
今日,北條家又在高砂村不遠的矢切倉促渡河,被裏見義弘半渡而擊,死傷慘重,敗退小岩才穩住陣腳。”
鬼頭悠亞焦躁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四木高砂一帶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周遭的情況我們都很清楚。”
三上桃菜看了眼老戰友,肅然道。
“清楚是清楚,應對卻是紮手。
南北的壓力一起襲來,聖人在相模台聚義軍的行動,已然有兩面被夾擊的危險。
以我對聖人的了解,他從不陷于被動,一定會想辦法抓住主動。
你再仔細想一想,聖人剛才派遣的使番,是從哪裏來的?”
鬼頭悠亞眯了眯眼。
“南面。。小岩?”
三上桃菜點頭道。
“聖人要求我們在高砂虛張聲勢,擺出意圖過河的陣仗,用佯攻吸引對岸長作一線敵軍的注意力。
那麽聖人自己呢?他現在準備做什麽?”
鬼頭悠亞看着地圖,思索道。
“高砂對岸是長作。
長作以北是相模台,就是聖人聚義軍的地方。長作以南的國府台城,已經被房總聯軍包圍。
北條軍在矢切渡河被擊潰,裏見義弘留下小部分軍勢看守河岸一線,大部分人馬已經退回國府台城南面的國府台。
聖人從相模台渡河,已經去了小岩的北條軍中。。難道。。聖人要帶北條家再打一場?”
三上桃菜狠狠點頭。
“沒錯,争取主動,再度出擊!
裏見義弘剛打赢了一場,此刻正是戰後松懈的時候,利于北條家渡河偷襲。
聖人的目标,多半是在國府台休整的裏見義弘。
而我們在高砂的佯攻,不是做給對岸的長作守軍看的,是要吸引國府台裏見義弘的注意力,讓他察覺不到南面渡河偷襲的北條軍。”
鬼頭悠亞靈光一閃,跟着點頭道。
“不錯,就是這樣。
北條軍剛剛戰敗,士氣低迷,軍心動蕩,唯有聖人親至,才能在最短時間重振北條軍,再度出擊。
聖人還是想要堅持先打裏見義弘,再回頭收拾佐竹義重的戰略。
所以相模台的義軍多半已經北上支援小金城,要堅持到聖人攻破裏見義弘爲止。”
三上桃菜笑道。
“既然已經明确了聖人的意圖,我們也就知道該如何配合聖人的戰略。”
鬼頭悠亞看向三上桃菜,指着她笑道。
“就你鬼點子最多,快點說來讓大家聽聽。”
三上桃菜肅然道。
“聖人要我們在高砂佯攻,吸引住裏見義弘的注意力,但這樣做未必管用。
矢切之勝,已經讓裏見義弘有了充足的信心,我們有氣無力的佯攻,她未必會在意。
所以,爲了貫徹聖人的戰略意圖,我們需要改佯攻爲強攻,直接渡河作戰,施加更大的壓力給裏見義弘,逼她關注我們。”
鬼頭悠亞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上桃菜真是個小機靈鬼。
藍衣衆自诩聖人的忠實追随者,内部以一個領袖一個聲音的口号,貫徹落實對聖人的忠誠。
現在有聖人的明确命令,三上桃菜與鬼頭悠亞如果不從,自行其是,必然被藍衣衆上下質疑不忠。
可藍衣衆又想立大功,就必須跳出義銀給她們劃好的圈子,那就得有充足的理由,說服大家行動。
就像三上桃菜所說,聖人要藍衣衆佯攻,是爲了吸引裏見義弘的注意力,配合北條軍的二次攻勢。
但藍衣衆擔心無法吸引到裏見義弘的注意力,無法完成聖人托付的真正目标,所以選擇主動出擊。
這樣看來,雖然藍衣衆是違逆了義銀的命令,但卻是貫徹了義銀的戰略意圖。
這就不屬于違抗命令,屬于深層次理解了聖人的要求,是大忠。
有着這層爲了大忠,所以不顧小忠的遮羞布,摩拳擦掌的藍衣衆終于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了。
鬼頭悠亞笑着拍手道。
“說得好,爲了完美達成聖人的戰略意圖,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我們必須打疼了長作一線的敵軍留守軍勢,才能确保把裏見義弘的注意力徹底吸引過來。”
三上桃菜點點頭。
“高砂一線,我們已經聚集了二千軍勢,讓她們在矢切裝作渡河,吸引對岸的敵軍吸引力。
我們藍衣衆在軍中的一百多名同仁,全部集中起來,在上遊另尋渡口,暗度陳倉,偷襲敵軍。
我要提醒諸位,夜半渡河,危險很大。過河之後,更是陷入敵衆我寡,勝負難測。
此次渡河作戰,全憑各人自願。誰想退出,現在就可以說出來,我不勉強。”
一衆少女皆怒視三上桃菜,覺得她在侮辱自己。
藍衣衆的志向是洗滌武家腐朽之氣,跟随義銀再造武家天下,在宣誓進入藍衣衆之時,這些少女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鬼頭悠亞說道。
“在坐諸姬沒有意見,但不代表軍中一百多藍衣衆沒也有意見,大家各自回去聯系同仁,半個時辰之後在高砂集合再談,都去吧。”
一衆少女帶着怒氣魚貫而出,迅速離開村屋回軍,召集同仁。
等她們走後,鬼頭悠亞緩緩說道。
“你這激将法有點老套。”
三上桃菜無所謂道。
“管用就行。
高砂義軍虛張聲勢,掩我等一百餘同仁志士在天亮之前渡河,打亂敵軍。
等黎明之後,高砂兩千義軍再從矢切二次渡河,裏應外合,長作一線敵軍必然崩潰。
我們一定要迅速打垮長作的守軍,然後前往國府台,趕上聖人對裏見義弘的攻勢,分一杯羹。
到那時候,我們既完成了聖人的任務,又立新功,聖人對藍衣衆必更加青睐贊賞,也更爲倚重。”
三上桃菜想要往上爬,就必須在藍衣衆做出更多成績,她這個出身卑微的姬武士,才可能得到聖人更多的關注。
鬼頭悠亞的想法相對單純一點,藍衣衆是聖人最堅定的支持者,要爲聖人的事業披荊斬棘,在此危急關頭,必須亮劍協助聖人。
兩人心思雖然不同,但爲聖人效力的熾熱情懷,确實一模一樣,一心攜手創造屬于藍衣衆的輝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