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重要的事太多了,這也重要,那也重要,如果因爲重要就要追求絕對的控制,一百個他都忙不過來,精力有限呀。
東海道商路重開,利益巨大,但一時也是無法取代北陸道商路。而且,德川家康一個人吃不下來,她最多是個跑腿的,賺點辛苦錢。
義銀如果要另尋人選,托付給别人,那和交給德川家康又有什麽區别?斯波家臣,相關盟友,哪個沒有私心,哪個真心可靠?
也許,自己人還不如德川家康這個外人,至少關系上是公對公,方便翻臉算賬。
武家最重土地,武田信玄和北條氏政要去關東吃大餐,對東海道的關注度就會下降,但這不意味着她們不會在東海道商路分一杯羹。
德川家康其實就是個帶頭背鍋幹苦力的,她有心去搞東海道商路,那麽義銀就放手讓她去搞。
搞好了,斯波家吃肉,斯波盟友們跟着喝湯,德川家負責舔盤子,至于被德川家康反客爲主的擔憂,那是不存在的。
東海道商路的上遊資源地是堺港,下遊傾銷地是關東平原,都控制在斯波家以及相關盟友手裏,德川家康無非是賺個過路的辛苦費。
就算德川家康生出其他心思,想要挾東海道商路自重,義銀也可以通過武田家與北條家,從政治軍事上施壓,讓她清醒清醒。
其實,不需要政治軍事的大動作,隻是高田陽乃在經濟上的調度手段,德川家康這個乙方就不可能翻身,她沒有上下資源渠道。
說到底,德川家康也沒有想過占斯波家便宜,更不敢包藏禍心。
她建議重開東海道,經濟利益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想保住自己的獨立性,不淪爲織田家的附屬。
義銀與德川家康的合作,其實就是德川家康暗搓搓從織田盟友,變成斯波織田的雙方盟友。
我是弱雞,哥哥姐姐你們牛b,但你們也不要想着把我吞了,不然東海道亂起來,誰都讨不到便宜。
穩定東海道的政治價值,就是德川家康給自己找的護身符,在斯波家與織田家之間找平衡。
對于德川家康的小心思,義銀當然是支持的。
如果義銀能夠控制東海道與北陸道兩條商路,等于是對織田信長關上了通往關東的門戶。
織田家的勢力範圍,最多是到北陸道的越前加賀兩國,東海道的三河遠江兩國,再難繼續東進。
不管織田信長怎麽折騰,她的影響力都無法越過東海道與北陸道抵達關東,那麽她就隻能去關西,和那些不服神權的西國大名死磕。
而關東這邊,将成爲義銀的自留地,讓他慢慢吞噬消化,經營自己的神權根據地。
原本關東就比近畿關西保守貧窮,最适合義銀這個有錢的毘沙門天化身發展神權。
所以東海道商路重開這筆生意,義銀怎麽算都不虧。他當然樂意看着德川家康左右橫跳,支持德川家獨立自主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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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的方案,義銀最終是認可點頭。之後,義銀還需要做一些斡旋撮合。
義銀隻管把握大方向,具體怎麽重新開拓商路,自然是由手下人具體計劃,逐步實施。
但在此之前,義銀需要說服武田家與北條家,因爲武田家要退出駿河國,北條家要交出今川氏真。
實際上,義銀就是把駿河國變成了中立的商業中心,由斯波家在背後操縱,主導東海道商路重開。
今川氏真隻是名義上的駿河守護,德川,武田,北條三家,理論上都不會再插手駿河國事務。
當然,這隻是理論。
駿河國内,武田家對靠近甲斐國的富士郡影響很大,駿東郡武家與北條家關系深厚。
德川家康更是暗中與駿河衆偷偷走私做生意,拼命籠絡駿河衆。
三家就算在明面上支持今川氏真歸國重新擔當駿河守護,讓駿河國成爲三家之間的緩沖區。
但事實上,駿河國十五萬石土地,估計一石都不屬于今川氏真。
但義銀不在乎。
他不在乎土地,他隻需要今川氏真坐在駿府城,讓斯波家能夠順理成章控制這座東海道的商業樞紐,核心城市。
區區十五萬石而已,在走金融化路線的高田陽乃眼中,估計就是一群要飯的在搶剩飯,她看都懶得看一眼。
金融的實質就是讓财富流通起來,然後流動到應該去的地方。
什麽是應該去的地方?當然是斯波家的口袋裏。
具體的辦法,就是畫餅。
在北陸道商路飽和的情況下,在東海道商路再畫一個新餅,有利于斯波家重新發牌,再吃頓大餐。
至于東海道與北陸道同屬關東關西物流通道,建設東海道就是削弱北陸道的這個經濟矛盾,别問。
問就是,我們要着眼未來,新的藍海就在眼前,讓我們盡情擁抱新的機遇,别回頭盯着過氣網紅。
德川家康滿懷期待,陪着義銀橫跨三河遠江兩國,将義銀送到邊界線才依依惜别。
義銀到了駿河國境内,原以爲武田信玄會和德川家康一樣殷勤。
誰知道,這頭甲斐母虎不按常理出牌,隻是派高坂昌信前來,請義銀前往甲斐國一叙。
看着一臉尴尬的高坂昌信,義銀哼了一聲,說道。
“既然武田殿下事忙,那我也不多做打攪,直接前往相模國即可。”
高坂昌信見義銀一臉嚴肅,心頭狂跳,湊上前來,低聲說道。
“聖人,義信說想你了。”
義銀嘴角一抽,這武田信玄真不是東西,拿孩子來當誘餌,硬是要讓義銀繞道走一回甲斐,義銀豈能讓她得逞!
但在高坂昌信哀求的眼神下,義銀實在沒辦法對這位武田家第一美人說出什麽決然的話來,畢竟,對方也算是自己的女人。
“哎,那就去看看孩子,武田信玄這家夥,她現在在哪裏?”
高坂昌信一喜,雙目含情看向義銀,低聲說道。
“聖人,富士山多溫泉,吉田的溫泉特别好,我家殿下此時正帶着小殿下在那裏泡溫泉。
冬季的甲斐山區天寒地凍,小殿下在京都盆地呆慣了,受不了山野苦寒,所以在吉田樂不思蜀,不願離開溫泉南下,可又思念聖人。
所以,我家殿下才會逾越本分,懇請聖人前往吉田,與小殿下一聚。”
義銀冷哼一聲。
“你不用替她解釋,她的心思,我能不清楚?”
關東各家看似在關東侍所大評議團結一緻,其實私下各懷鬼胎。
特别是武田信玄與上杉謙信先後誕下子嗣,先一步成爲神裔血脈,更是挾女自重,在政治上力壓諸姬。
武田信玄剛才進入關東侍所大評議,是後來者,她更加需要一些背景上的加成,擡高自己的地位。
義銀橫穿東海道,前往關東,正是萬姬矚目之時,沿途各地武家争先恐後前來觐見陪同聖人,并以爲榮耀。
織田信長,德川家康這樣的大佬都是一路陪到邊界,态度恭謹。
武田信玄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縮在甲斐國的溫泉享受,倒要義銀冒着寒風繞路去富士山下,看望她和孩子。
對比織田信長與德川家康的表現,武田信玄這不是自擡身價,又是什麽?
她也就是吃準了義銀在意武田義信這孩子,又是個心軟的男人,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的拿捏聖人。
要是換個殺伐決斷的天下人,光是這種不敬神靈的做法,就足夠讓武田家付出慘重代價。
但現在的結果卻是武田信玄太懂義銀,依靠這件事增強了武田家政治本錢,讓各家對武田義信更加高看一眼。
義銀當然明白武田信玄的用心,但他舍不得讓孩子受罪,就隻能被武田信玄拿捏一回。
他要是真的不理會武田信玄的邀請,徑直離開駿河國,前往關東。各家就會因此看輕武田義信,對女兒不是好事。
武田信玄再鬧騰,說到底也是給女兒打工,武田家的一切,未來都是女兒的。
所以,當武田信玄耍這點小手段,又派高坂昌信這個義銀的女人前來放低姿态求情,請君入甕,義銀就隻好捏着鼻子讓她得逞一回。
義銀看了眼千恩萬謝的高坂昌信,歎道。
“怎麽樣?肚子有沒有反應?”
高坂昌信黯然搖頭。
她在京都的日子裏,可沒有少受神恩神種,但卻一直沒有懷上。
“也許,是我沒有這福氣吧。”
義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高坂昌信,想到由比濱結衣那一發命中,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反倒是高坂昌信看得開,她微笑道。
“這樣也好,努力之後,也好死心了。
待我年老色衰之時,從同族收養一女,繼承家業,從此世世代代效忠小殿下的後裔,也是生生世世侍奉聖人的後裔。”
高坂昌信含情脈脈,說着百世不變的情話。義銀卻是搖搖頭,主動牽起她的手,說道。
“急什麽,我還沒死呢,我們以後再慢慢試,日子還長着呢。
别說日後,這些日子你就随侍在我身邊,替我帶路去吉田,我自然該給你好處。”
高坂昌信聽得滿臉通紅,卻舍不得掙脫義銀的手,低頭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