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義銀圍繞關東問題,談了整整半宿,提出許多深入淺出的建議,得到了義銀的贊許。
等戶澤盛安走後,義銀摸着腰子,滿意得點點頭。
戶澤盛安文武雙全,憑一己之力複興家業,是個英傑人物。
戶澤家四萬四千石的領地,雖然無法支援中樞,但在奧羽邊疆之地,足以發揮出不小的力量。
要知道,奧羽苦寒,地理廣闊,四萬四千石放在近幾,算是不小的大名,但在邊疆真沒什麽用。
光是從邊疆上洛的行軍費用,就不是大部分奧羽小大名能夠負擔得起的,不然戶澤盛安也不會隻帶了九個人上洛,還差點餓死街頭。
但不出奧羽之地,戶澤盛安有斯波義銀提攜,戶澤家很快就能發揮作用。
其他不說,光是越後國直江津向奧羽運輸的商業物資,如果義銀有意指定給戶澤家一些份額,就足夠讓戶澤盛安勢力大增。
戶澤家所在的出羽北部更加寒冷,物資匮乏,得到大量物資補助和幕府名分的戶澤盛安,有足夠的籌碼收買周遭大名。
若是義銀的情報沒有問題,此時的出羽國北部,正是安東家最爲強勢的時期。
安東各分家統一之後,擊敗了陸奧國北部的強勢大名南部家,在出羽國北部強盛起來。
如今的北奧羽,是安東家與南部家兩強并立的局面。
而戶澤盛安的複興家業,是頂着安東家的強勢期得來的。
如果,戶澤盛安能夠在義銀的幫助下,壓服安東家和南部家,統一奧羽北部武家集團的聲音。
她就可以向南威脅奧羽南部那些不聽話的武家集團,例如伊達家,最上家,增強義銀在奧羽地區的影響力。
義銀不需要戶澤盛安多做什麽,她隻要在奧羽北部足夠強,能夠幫義銀看住奧羽南部那些混蛋,就足夠了。
從戰略上而言,遠交近攻是屢試不爽的好辦法。
北方的戶澤盛安牽制着南方的伊達政宗,讓奧羽自己内部形成不得不聽從中樞命令的平衡。
義銀所需要付出的,無非是送戶澤盛安幾炮,再在物資上支援一下經濟窘迫的奧羽北部武家,這種方式成本很低。
出羽國北部的湊城,曾經是古代天皇朝廷對外東北渤海國貿易的樞紐,奧羽北部最大的港口。
義銀主導的北陸道商路,主體是敦賀港,七尾港,直江津三個貿易節點。
直江津繼續往北延伸,是下越的新潟津,然後連接出羽國湊城。
也就是說,北陸道商路早已打通了湊城的貿易線,戶澤盛安很容易得到斯波家經濟上的支持。
但此時,以湊城爲中心的北日本海貿易網絡,還在安東家的控制之下。
戶澤盛安要如何與安東家交鋒,掌控住湊城,這将是她要面臨的第一個考驗。
如果她有了義銀的支持,還不能力壓安東家,把湊城控制住,那就太讓義銀失望了。
總之,這是一道門檻,能不能越過龍門,有望成爲神裔家族,就要看戶澤盛安自己的努力了。
義銀做得已經很夠意思。
老子睡也陪你睡了,全力支持的名分和物資全都給你,要是這樣戶澤家還扶不上牆,那就當作是一次友誼炮,沒有以後了。
戶澤盛安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明早她就會啓程回去北奧羽,爲義銀分憂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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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澤盛安哭哭啼啼來,高高興興走,近幾武家那些政治小手段已經不在她的眼裏。
斯波義銀開出了神之血脈的超高價,戶澤家怎麽都得搏一搏,近幾武家那些小伎倆又算得了什麽。
可戶澤盛安卻不知道。
近幾武家把她捧起來,真田信繁未必在乎,可能隻是一笑了之。但義銀和戶澤盛安那一夜風流,卻一定會被真田信繁恨得牙癢癢。
真田衆拼死拼活,真田信繁都沒有摸到斯波義銀的床邊,戶澤盛安随随便便就爬上去了,上去了,去了,了!
說起來,那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實在太心酸。
但義銀對真田信繁卻是心思複雜,暫時沒有考慮過和這個野猴子上床的可能性。
要說兩人完全沒有關系,當年在武田信繁靈前,真田信繁也是享受過義銀口齒伶俐的福利。
但在那之後,義銀就完全把這件事抛之腦後,隻留真田信繁心心念念,一路攀爬努力到現在。
所以說人生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随便拿到的東西,有些人拼了命都拿不到,無奈呀。
第二天,戶澤盛安就走了,不管真田信繁有沒有發現,憤怒不憤怒,兩人暫時是沒機會再碰頭。
而此時,明智光秀也從長濱城風光歸來,完成了斯波織田緩和的第一步。
鹽津城,居館内室。
義銀半卧在主位的靠枕上,閉着眼聽座下明智光秀的彙報。
聽完之後,等了片刻,義銀才睜開眼,看向明智光秀。
“斯波織田兩家聯手平定天下?你怎麽敢擅自開出這種條件?
足利幕府尚在,足利将軍還穩穩坐在二條城,我與織田信長有什麽資格僭越,私談天下二字?”
明智光秀笑道。
“幕府孱弱,天下混亂百年,早就該回歸秩序。
織田殿下自诩平氏長者,有意開創織田公儀,足利将軍早已不在她的眼中。
她能對二條城忍到此時,并非畏懼足利将軍的威儀,而是敬畏您呀,我的津多殿。
隻要您答應了斯波織田聯手,織田殿下對京都的幕府便再無半點顧忌。”
明智光秀這話已經擺到明處,就是要借織田家這把刀,對付足利義昭這位将軍。
義銀搖搖頭。
“這件事讓我再想想。”
義銀并非想要維護足利義昭,在高田雪乃被襲擊,義銀親手打了足利義昭那個耳光之後,他和足利幕府的情分就到了頭。
足利義昭不是足利義輝,義銀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是足利義昭自己忘恩負義,對不起義銀這個便宜姐夫。
義銀此時更多的考慮,是爲了外面的輿論。
斯波織田兩家聯手,就意味着徹底撇開了足利義昭這個便宜将軍,這對高舉義旗的義銀而言,是一個污點。
織田信長可以當二條城的足利義昭是個屁,但義銀不可能,畢竟他的人設在,不能吃相太難看。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
“君上請放心,許多事并不那麽難辦。”
義銀瞅了眼笑眯眯的明智光秀,冷聲道。
“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我可警告你,别胡來。”
明智光秀搖頭道。
“君上誤會,我可不會對足利将軍做什麽,但足利将軍若是自己要走,誰也攔不住。”
義銀皺起眉頭。
“走?”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
“君上請稍安勿躁。
斯波織田兩家的談判尚未開始,聯手一說暫且提不上日程,将軍那邊如何反應,您先不忙着想。
現在,最要緊的是兩件事。”
義銀深深看了明智光秀一眼,知道這頭腹黑狐狸一定又在針對足利義昭,搞了什麽手腳。
但有些事情,義銀也确實不想知道。知道了又怎麽樣?痛斥明智光秀胡作非爲,陰險狠毒,讓她痛改前非?
别開玩笑了,義銀光芒萬丈的背後,明智光秀就是用來幹髒活的角色。義銀心裏明白,明智光秀這把雙刃劍他既然要用,就得包容。
他沒有再提足利義昭的事,問道。
“哪兩件事?”
明智光秀說道。
“其一,織田信長希望雙方的勢力範圍,能夠退回沖突之前。”
義銀啞然失笑。
“她倒是會做夢。”
明智光秀笑道。
“漫天叫價,坐地還錢。
織田殿下能提出,您也能駁回,有來有回的事,交給我們下面人去吵。可您總得給我一個底線,我才好去與丹羽長秀細談。”
義銀想了想,說道。
“敦賀郡與高島郡必須在我手裏,這沒得談。其他的地方,看織田信長用什麽來換吧。”
明智光秀點頭明白。
近江國高島郡與越前國敦賀郡,是義銀維護北陸道商路的重要一環,是他絕對不可能放手的。
關東聯軍打下的越前國其他土地,近幾聯軍占據的北近江土地,大谷吉繼拿下的鈴鹿峠,島勝猛,前田利家拿下的美濃國北部山區。
這些地方,其實都可以拿來談條件。
另外,武田家手裏的東美濃岩村城,那是織田家與武田家的事,義銀不會摻合。當然,他也不會允許織田家對武田家不利。
斯波家作爲攻擊方,拿下了不少籌碼,織田家想拿回去,就得看織田家的誠意有多大。
正如明智光秀所言,吵架是下面人的事,兩位主君必須體面。
隻要知道義銀的底線在哪裏,什麽是不能拿去交易的,其他事都可以丢給談判人員去吵。
明智光秀又說道。
“還有一件事,織田殿下甚是愛慕君上,希望雙方的聯手能夠更進一步。”
義銀看着明智光秀,目光冷冰冰,心裏卻是很愉悅。
和織田信長睡覺嘛,這是義銀曾經做過的事,他也并不排斥。
畢竟,織田信長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長得美,身材好,性子辣,床上很會來事。
如果不是被迫艾草,義銀很願意重溫一下兩人當年的激戰。這些年,織田信長又成熟了許多,義銀正好溫故而知新。
但明智光秀卻不知道義銀的心思,在她看來,織田信長的強行召見羞辱,是義銀走上這條坎坷複興路的起始。
如果沒有織田信長的侮辱,也許義銀就不用吃這麽多苦,受這麽多罪,義銀一切痛苦的源頭,就源于織田信長的第一次召見侍寝。
爲了達成自己的戰略目标,明智光秀要把愛慕至深的君上,重新送去給那個把君上推入無底深淵的織田信長羞辱。
這種感覺讓明智光秀幾乎要窒息,她甚至沒有勇氣看向義銀的臉,隻能低頭等待君上的審判。
義銀的臉上透着揶揄的笑,他很喜歡看到永遠自信滿滿,智珠在握的明智光秀,陷入這種引咎自責的狀态。
明智光秀越是慚愧,義銀越是舒爽。讓你這個腹黑女天天算計老子,讓你這個狐狸精整日搞事,你也有今天的窘迫呀?
義銀裝作冷若冰霜,說道。
“擡起頭來,明智光秀,你爲什麽不敢看着我說話?”
明智光秀緩緩擡頭,看向自己心愛的男人。
義銀伸出手,溫柔摸着她的臉頰,柔聲道。
“我會去陪織田信長睡覺,和她生孩子,因爲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必愧疚,我從沒有怪過你。
鸠占鵲巢之策,是我自己選擇的未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完成我的要求,所以,不要難過了。
其實,我一直很感激你,感激你爲我做的一切。謝謝你,光秀。”
義銀知道,自己越是裝作豁達不在乎,明智光秀就會越郁悶。
這個毒士整天讓義銀吃癟,也就在這時候,義銀可以名正言順看她笑話,看她窘迫,樂此不疲。
牛頭人是你自己選的,老子配合你,縱容你,你還有啥不滿意?
事實上,義銀是真的很感謝明智光秀,就因爲有了明智光秀的操盤,他才能名正言順在這個女尊世界開男性的逆後宮。
但在明智光秀看來,義銀所做的一切,都是忍辱負重,爲了斯波家的未來而做出的犧牲。
兩人的想法南轅北轍,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
站在義銀的角度,織田信長不過是鸠占鵲巢之策中的一環,是和武田信玄,上杉謙信一樣的存在。
已經睡了兩家強藩,有了兩個女兒,義銀就不在乎再多睡幾個。
但他不知道,織田信長并不在明智光秀的鸠占鵲巢名單之中,明智光秀從沒有想過讓織田信長活。
明智光秀深愛義銀,但她爲了自己的理想,爲了武家未來的新世界,提出鸠占鵲巢之策,親手将自己的愛人推進了蕩夫的深淵。
即便義銀現在有神道護體,足以去除世俗輿論的污水,明智光秀的内心深處,依然無法原諒自己。
義銀這些話,隻會讓明智光秀對織田信長的恨意越來越濃烈。
是織田信長奪走了義銀的第一次,是織田信長毀了義銀的一生,明智光秀一定要殺了她。
這不單單是爲了公事,更是彼此的私仇。
義銀此時還未發現,自己一時愉悅對明智光秀的刺激,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他以爲織田信長會像武田上杉一樣,成爲自己的逆後宮,爲自己生孩子。
雖然大家一定會鬧點矛盾,但最終還是會攜手共進,成爲斯波家神裔體系的一部分。
但在明智光秀心中,織田信長與她未來可能懷上的野種,已經在必殺的名單之上。
可明智光秀也明白,這件事不好做。
織田信長不同于足利義輝,足利義輝與義銀沒有肌膚之親,織田信長卻是義銀的女人,甚至以後可能還有義銀的孩子。
那麽這一次,義銀還能原諒明智光秀嗎?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悲劇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