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計劃全落空

第1178章 計劃全落空

畠山高政聲淚俱下,說得深情并茂,表示對将軍的緬懷和忠誠。

這導緻義銀不方便強行把她踢開,隻好頂着一頭冷汗,耐着性子安撫道。

“畠山姬,你不要太激動,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見義銀被自己的演技感動(?)得方寸大亂,畠山高政内心得意,然後抹着眼淚黯然退後。

她伏地叩首,哽咽道。

“恨不能手刃逆賊,爲公方大人複仇。”

義銀搖搖頭,強忍衣着下擺上的眼淚鼻涕一攤子濕漉漉,心裏不明白這女人哪裏來的這麽多水。

他歎道。

“畠山姬,也就是你還有良心,不像某些人。。唉,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畠山高政肅然道。

“不敢當禦台所贊許,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身爲幕府武家,本就該爲将軍盡忠。作爲幕府地方實力派的一份子,理所應當爲您分憂。”

義銀點點頭。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畠山高政是真豁得出去。她這話已經不是表忠心,簡直就是哈舌頭演忠犬。

半句不提自己的功勞苦勞,一嘴的忠心痛心,隻說足利義輝與斯波義銀的恩德,不談自己的損失,這就是說話的水平。

再結合尼子勝久說過的話,義銀已然明白,畠山高政是全方位倒向斯波家,她的立場非常堅定。

比起細川三淵兩家還有些本錢讨價還價,畠山高政兩手空空,p都沒有,唯有一顆忠心可以賣價錢。

他望着一臉悲痛的畠山高政。

必須承認眼前這個敗家女經曆家業敗落的坎坷,總算是成熟了起來。她的演技精湛,做事豁得出去,的确是一條義銀需要的好狗。

畠山高政演完全套,伏地叩首,閉上眼睛等待最後的宣判。

她已經竭盡所能,做到自己可以做到的全部。體面也沒了,家業也丢了,隻等斯波義銀的答案。

半晌,義銀歎出一口氣,說道。

“畠山姬,你的忠義令我感動。

幕府需要你這樣的臣子,地方實力派也需要你這樣的明白人。

遊佐信教當初弑母嫁禍于你,隻因爲證據不足,幕府才無法爲你洗脫冤屈。我與将軍心中,都對你有所愧疚。

這兩年,苦了你了。

好在守得雲開見月明,如今遊佐信教醜惡的真面目徹底暴露在天下人眼前,再也遮掩不住,也到了正本清源的時候。”

畠山高政渾身一震,忍不住流下淚來,這次是真眼淚。她忍辱負重,丢棄一切,終于是賭赢了。

什麽将軍明白她的苦衷,禦台所爲她惋惜,那都是場面話。畠山高政心裏清楚,斯波義銀對自己的态度大轉彎,完全是政治需要。

要不是細川三淵兩家若即若離,斯波義銀根本看不上已經衰敗的畠山宗家。

畠山高政識趣得伏地叩首,哭泣道。

“禦台所天恩,畠山高政感激涕零,願爲禦台所效犬馬之勞。”

她說完,義銀一臉欣慰,點頭道。

“遊佐信教無君無母,罪惡滔天,強占南河内之地長達兩年。善惡終有報,她這次是在劫難逃。

南河内之地乃是畠山宗家的世襲領地,遊佐信教被剿滅之後,當地還需要畠山姬多多費心,守護好一方太平。”

畠山高政鞠躬說道。

“必不讓禦台所失望。”

兩人默契得避開了北河内之地,沒有談及。

細川三淵兩家雖然不聽話,但畢竟是幕府地方實力派的一份子,這次攻打遊佐信教也是盡心盡力,将功補過。

雖然北河内之地也是畠山宗家的傳統領地,但畠山高政不敢奢望能拿回來。

她心裏有數,斯波義銀想平衡地方實力派的内部,利用自己制衡細川三淵兩家。

但指望義銀徹底抛棄細川三淵兩家,那也是不現實的。自己就是在台前當惡犬狂吠,幹些義銀不方便出面的惡言惡語惡行惡狀。

當狗要有當狗的覺悟,畠山高政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緊跟斯波義銀的意志,乖乖做一條好狗。

至于其他念頭,先放一放。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義銀見她識趣,沒有一絲一毫逾越,心裏更加滿意。畠山高政,可以一用。

正在兩人虛情假意,計算細川三淵兩家之時,外間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義銀一愣,喊人進來。

蒲生氏鄉面色嚴肅拉開門,義銀問道。

“出了什麽事?”

蒲生氏鄉看了眼畠山高政,義銀搖搖頭,表示無礙。

“禦台所,前田利家大人從南近江發來緊急軍情,織田家上洛了。”

“什麽!”

義銀猛地站起來,因爲起身太快,甚至有些頭暈目眩,他大聲問道。

“織田信長怎麽會忽然上洛?不是說好春耕後各方聯合動手,一舉拿下三好家嗎?

三好軍力不弱,織田家一力上洛,必然加大損失,智者不取。

織田信長爲什麽忽然改了主意?南近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畠山高政看着神色大變的斯波義銀,默默低頭,暗自叫苦。自己似乎來得不是時候,怎麽就不巧碰上了這種意外。

義銀這時候哪還顧得上她,雙目緊緊盯着蒲生氏鄉,等着她的答案。

蒲生氏鄉雙手奉上一封書信,說道。

“使番連夜快馬加鞭趕來,剛把訊息送到就累昏過去,具體的情況在信件中,臣下不敢擅動。”

義銀一把搶過信件,一目十行看起來。

看得出來,前田利家也是猝不及防,匆忙寫信,字迹潦草。但她思路清晰,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了個明白。

義銀看完,眯着眼不說話。

前田利益身爲近幾斯波領軍方大佬,上洛之事幹系她的切身利益,忍不住問道。

“禦台所,利家姬的信裏怎麽說?”

義銀歎道。

“松永久秀背叛了三好家,織田信長以機不可失爲由,強行發動大軍上洛,前田利家和藤堂虎高的軍勢被要求留守南近江之地。

前田利家找不到理由反對,隻能匆忙通知我,讓我有個準備。

信使趕路這幾天,織田大軍應該已經渡過了濑田,進入大津,和坂本城的足利義昭兵合一處。

織田信長。。足利義昭。。我棋差一招,隻怕趕不上了。”

前田利益急道。

“禦台所,那我馬上動員軍勢,我們迅速北上。”

義銀搖頭道。

“來不及了,松永久秀斬斷澱城的聯系,駐守伏見城的三好軍勢已然成了孤軍。

孤軍在外,缺乏補給,周遭都是仇視她們的山城國幕臣領地,伏見城是守不住的。

我們現在動員已經晚了,太晚了。”

義銀心亂如麻,這和他想象中的上洛之戰完全不一樣。

原本還有一戰之力的三好家,因爲松永久秀的背叛,徹底失去了反擊的能力。

織田信長獨自收獲了上洛之功,帶着足利義昭光複京都。

而義銀這邊,河内讨伐軍先攻南河内遊佐信教,讓細川三淵兩家錯失上洛的戰功。

義銀就算自己加速動員,能趕上喝最後一口湯,但細川三淵兩家是怎麽都趕不上了。

幕府再立,地方實力派錯失戰機,在戰後的幕府權位排序中,必然失分不少。

細川三淵兩家一定會怨恨斯波義銀,幕府地方實力派内部,矛盾又将激化。

義銀不禁歎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頭萬緒,他真不知道該先顧哪頭了。

畠山高政見他爲難,小心說道。

“禦台所,要不暫緩讨伐遊佐信教?”

義銀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真誠,不似作僞。她倒是會做人,隻可惜,義銀不能這麽做。

河内讨伐軍是義銀一力強令要求組建的,現在改弦易轍,有損他的威望。

況且,細川三淵兩家有錯,必須先通過讨伐遊佐信教将功補過,才能參與上洛之戰。

這是義銀自己定下的規矩,他不能自抽耳光。不然,以後誰還會把他的話當回事?

所以,明知道細川三淵兩家會怨恨,義銀也隻能咬牙頂着不松口,讓她們錯過這次上洛之戰。

義銀說道。

“畠山姬,讨伐遊佐信教一事,不是爲了你一人得失。而是幹系幕府威嚴,不可改動。”

畠山高政恭謹點頭,心中喜不勝喜。

她也就是以忠犬的角度,替義銀考慮,這才出言建議。其實整個近幾的武家裏,就屬她最恨遊佐信教,恨不得遊佐全家早點死光光。

義銀又看向前田利益,說道。

“動員吧,不管趕不趕得上,我們都要盡力試試。

盡快完成動員,上洛參戰。看看伏見城的守軍,是否能夠守到我們抵達吧。

另外派使番通知各方,上洛之戰已經打響,讓她們盡快參戰吧。”

義銀嘴上說着通報各方,心裏卻不抱希望。

自己知道消息,已經晚了好幾天。其他人等自己派出使番聯系,再匆忙動員,肯定是趕不上了。

這一次的上洛之戰,将是織田信長一人之功。但她也因爲吃獨食,得罪了所有可能在上洛之戰分一杯羹的近幾武家。

這到底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義銀眯着眼看向京都方向,随着三好家的敗退,上洛聯軍各方已經失去了共同的目标和利益。

之後幕府再立,又該如何合縱連橫,他心裏是一點底都沒有。

———

前田利益趕着去動員近幾斯波領,畠山高政也不敢留下,匆匆告辭回歸河内國,說是去爲河内讨伐軍盡一份心力。

義銀一臉郁悶,回到内室休息。他半卧在靠枕上,閉目養神,腦子裏卻是嗡嗡作響。

他對于上洛之戰的謀劃,對于戰後幕府的布置,因爲松永久秀的果斷反正,全部落空。

義銀抑郁之餘,腦子裏竟然浮現明智光秀優雅的假笑。他不禁在想,若是明智光秀在此,會不會算到松永久秀反叛三好家的行動?

義銀猛地甩甩頭,将腦子裏的明智光秀趕走。那個腹黑狐狸絕不能用,否則後患無窮!

忽然,義銀的太陽穴上拂上一雙素手,手指纖纖如嫩荑。他睜開眼,看見高田雪乃擔憂的表情。

“雪乃,我沒事。”

雪乃也不說話,就是默默将義銀的頭靠在自己膝上,爲他按頭。

義銀緊張的心情,随着雪乃的手指動作,慢慢緩和下來。

他能感覺到,雪乃的手指雖然纖細,但虎口掌間卻有老繭粗糙。想起雪乃幾次出生入死,久卧病榻,疼惜道。

“這兩年,你也辛苦了。以後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做冒險的事。

醫師說了,你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你那些突破人體極限的劍術,不能再用了。

再用,下次可能真就沒命了。”

雪乃沉默半晌,說道。

“我答應過将軍,會保護好您。”

義銀笑道。

“我可是禦台所,身份尊貴無比,這天底下還有人能傷到我?”

雪乃看了眼自己的刀,三日月宗近,說道。

“将軍也說過,她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義銀的笑意瞬間凝滞,望着雪乃擔憂的眼神,歎道。

“我不是她,我沒那麽輕狂。”

想起慘死的足利義輝,又想到自己此時的困境,義銀又開始胸悶起來。

随着上洛完成,他的禦台所之位,遲早是要交出去的。

沒有了足利義輝這張虎皮,幕府重立之後,義銀的正統名分隻能靠自己去争,再沒人能幫他。

織田信長拉着足利義昭上洛,讓義銀心中隐隐不安。

之前他爲了表示誠意,将足利馬回衆交給了足利義昭,又在各種場合力挺足利義昭,要把她扶上足利将軍之位。

但這一切付出的前提,是義銀确定自己能上洛成功,成爲幕府再立的主導者。

如今上洛之戰的功勞被織田信長搶走,她才是足利義昭上洛的首功之臣。

想起足利義昭酷似足利義輝的面容,這個被足利義輝舊臣擁立的足利雙生女,她的心思會不會因爲上洛之戰的變化而改變?

即便她不願意變,和田惟政,仁木義政,柳生宗嚴那些人,又會不會變?

她們瞞着義銀扶持足利義昭,自知把義銀得罪狠了。如今形勢變化,她們會不會順勢而爲,拉着足利義昭走到義銀的對立面?

義銀長歎一聲,織田信長之上洛,讓未來變得混沌不明,徹底脫離了義銀設定的路線。

麻煩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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