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臨近中午,富景樓廚房裏也是一片忙碌。
如今因爲之前中華菜淮城首席廚師選拔成功舉辦,讓富景樓也成爲了淮城最具代表的餐館,很多外地人和本地人都會慕名而來。
算是填補了,大家在對蘇記充滿期待,古街卻又在修繕期間,所出現的一個真空期。
尤其是在午餐的時候,富景樓可以說每天都會迎來大批的客人。
所以富景樓後廚,每當這個時候都是全力開足馬力進行烹饪。
馮一帆一開始沒有吭聲,而是站在一個角落裏,仔細地看着富景樓後廚裏這些忙碌中的廚師。
但是很快,眼前的一些景象讓馮一帆感到有些失望。
明明已經開始到了走菜的高峰,但富景樓後廚裏大部分廚師并沒有緊迫感,他們始終保持一種優哉遊哉的速度,慢慢進行着各種自己分派好的工作。甚至于一些沒有分派的廚師會遊手好閑在旁邊看着。
而這其中,包括了富景樓如今的兩位主廚。
張峰林和齊德強,兩人在馮一帆進入後廚的觀察中,幾乎是就沒有自己動手去做過菜,大部分的菜品都是出自其他廚師之手,兩個人像是監督者,站在旁邊監督每道菜的烹饪過程。
甚至應該由主廚親自動手的擺盤,也隻有張峰林會自己動手去做。
而最爲重要的一步,每一道菜品在出菜之前,主廚應該嘗試味道的程序,則是完全被兩位主廚給忽略掉。
他們就是那樣一臉漠然,看着一道道菜被手下廚師做出來,然後看着被端出去。
馮一帆難以想象,僅僅才過去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富景樓後廚竟然變成這樣?
終于,在看到了一個負責胭脂鵝脯廚師,出現了嚴重的失誤後,依舊把已經烤得有些焦糊鵝脯,放在鍋裏進行後續烹饪,馮一帆沒法無動于衷,他直接站出來怒斥一聲,阻止了那個廚師的動作。
“住手。”
這一生怒斥,讓整個後廚所有人都停下來,所有目光都投向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後廚的陌生身影上。
張峰林和齊德強還沒有看清人,距離馮一帆最近的幾名廚師已經開口。
“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這裏是後廚,你不能随便進來不知道嗎?”
馮一帆沒有退出去,反倒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後廚的中間。
張峰林和齊德強終于看清楚了馮一帆,這讓兩個人都大爲震驚。
震驚過後,張峰林又趕緊上前來說:“一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弟妹和師父也已經回來了嗎?我兒子之前還跟我說,要我帶他去鄉下找若若妹妹玩呢。”
馮一帆聽到這些花,臉上沒有浮現出絲毫表情變化。
冷冷地看着張峰林,馮一帆突然開口說:“現在我終于知道,爲什麽你之前在富景樓會輸給譚雪莉,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我現在覺得,我讓你回到富景樓當主廚,簡直是對不起蘇連成他們的信任。”
張峰林有些驚訝,沒想到馮一帆居然會說得如此嚴重。
他有些茫然環顧後廚,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明白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麽?
齊德強此時也走過來,他看着馮一帆說:“馮大廚,您一回來就發這麽大的火,您也看到了,如今富景樓很忙的,我們是不是先把外面的菜給人家上去?如果你有什麽不滿意,等我們應付完午餐再說。”
馮一帆看着齊德強,冷冷地說了句:“你真的隻配當個中級廚師。”
這句話帶有極強的羞辱,讓齊德強瞬間漲紅臉,他很想要去辯駁,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去辯駁?
張峰林看出氣氛不對,隻能是再次出來進行平衡。
“一帆,到底我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改。”
馮一帆看向張峰林,眼神裏滿是失望,他沒有想到,之前還有着遠大抱負的師兄,如今卻變成了這樣?竟然連自己動手做菜都不會,即便是站在旁邊監督,他都沒有試圖去糾正一些眼前的錯誤。
張峰林看到馮一帆眼神裏的失望,他其實心底也是産生了一些驚慌。
他開始不停回想,到底他和齊德龍在富景樓後廚哪裏做得不對?結果導緻馮一帆回來之後這麽大的怒火?
在後廚裏一陣停滞,導緻前面客人開始催菜的時候,終于蘇連成得到消息趕來了。
蘇連成本來是在包間裏,和其他幾位一起等着馮一帆來。但沒有想到的是,馮一帆竟然來了後廚,而且在後廚裏發火。
蘇連成來到後廚裏,看到後廚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來,全部都看着馮一帆。
他一邊讓大家繼續回去工作,一邊跑到馮一帆面前,想要勸說幾句:“一帆,你剛回來,外面中午的客人很多,我們還是先出去,等到午餐結束了之後,我們再來說後廚的問題。”
馮一帆扭頭看着蘇連成,一臉認真問:“這裏變成這樣,你知道嗎?”
蘇連成先是看了看張峰林和齊德強,然後也隻能無奈點頭。
“我是知道,但是這裏面的情況有變化,我也不像這樣的,可是富景樓如今每天來的客人太多了,我們真的是有些應付不過來,所以後廚裏難免會出錯的,我覺得這都是可以允許範圍内。”
馮一帆冷冷反問:“你覺得,這樣的錯誤是可以被允許?”
蘇連成瞬間啞口無言。
而此時,一直被壓了半天的齊德強,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馮大廚,您到底對什麽地方不滿意?要是我們做錯了什麽,你可以直接說出來,你這樣沒頭腦的見面直接發火,我們不是你的手下。”
齊德強的這番話,讓張峰林和蘇連成頓時一愣。
張峰林趕緊拉住齊德強說:“你幹什麽?你怎麽能這樣說?”
蘇連成則是無奈歎了口氣說:“一帆,我跟你說實話,富景樓如今确實是需要他們,不然富景樓根本無法經營下去。”
接着,蘇連成不等馮一帆和其他人開口,硬是拉着三個人離開後廚,并且讓後廚裏的廚師們,要加緊進度,而且一切都要按照要求來,不許再出錯。
等到拉出來三個人後,蘇連成無奈向馮一帆坦白了一切。
可以說,造成富景樓如今後廚亂象,一切的根源實際上在馮一帆身上。
“一帆,因爲你留下的那幾道紅樓菜,讓富景樓名聲大振,尤其是電視台那邊的一些采訪,包括那場比賽網絡上視頻的傳播,真的是讓富景樓如今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也看到了,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
但是這是富景樓巨大機遇,也是富景樓的一個巨大壓力,不是張哥和齊哥他們不想把後廚管理好,而是每天這麽高強度的菜品烹饪下,富景樓需要的人手太多,而我已經不能從公司那邊抽調來新的廚師。”
聽林瑞峰這麽說,馮一帆大概明白了他所說的困境。
其實簡單一點說,富景樓就是面臨無人可用。
除了現在後廚裏的廚師,富景樓短時間内找不到合适廚師。
而因爲蘇瀾馨離開,以及梅茹和蘇連成在國内逗留,餐飲公司那邊也出現了架空他們兩個人的情況。餐飲集團下屬培訓機構,現在拒絕向富景樓提供援助,拒絕派新廚師過來。
簡單來說,以前餐飲集團下屬廚師培訓機構,會分批向集團内各個餐廳派來實習生。
那些實習生可以保證各個餐廳内廚師團隊人員的穩定。
并且也能夠讓餐廳在一種内部競争狀态下,催生每一家餐廳保持高效和進取心。
可是對現在富景樓,或者說對現在的蘇連成來說,他面臨的是一個地獄難度的開局。
沒有集團培訓機構支持,他所能夠用的隻有眼下富景樓後廚這些人。
所以他沒有辦法,也不能随便開除後廚裏任何一個人。
自然這樣的結果,催生了眼下這樣惰性低效情況。
馮一帆聽到這些,看着蘇連成一臉不可思議:“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都沒有跟我說一聲嗎?你不要忘記了,富景樓可是有我們的股份,而且我手上還有姑姑集團的股份在。”
蘇連成無奈說:“沒用,我媽媽當初爲了回國來,争奪老匾,是抵押了自己一部分股份給公司裏其他股東的。”
聽到這,馮一帆大概明白過來。
簡單來說,如今蘇連成和蘇若曦兩個人股份加起來,已經不能算是公司内大股東了。
馮一帆無奈搖頭:“你媽可真行,居然丢給你們這樣一個爛攤子?”
蘇連成苦笑回應:“大概我媽當時的想法是,不成功便成仁裏吧?”
馮一帆接着看向張峰林和齊德強:“你們兩個,就那樣看着?是覺得等富景樓倒閉之後,你們可以憑借之前積累的口碑和人氣,迅速就跳槽到一家能給你們開價更高的酒樓去嗎?”
聽完這話,張峰林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但齊德強直接說:“對不起,既然馮大廚您回來了,您覺得我做的不好,那麽我願意現在就辭職。”
齊德強直接辭職,讓張峰林和蘇連成都非常震驚。
可是馮一帆卻沒有絲毫驚訝。
仿佛齊德強的直接辭職,在他的意料之中。
馮一帆點頭說:“好,我接受你的辭職,我想你應該是有更好的下家吧?我也不問是哪一家了,祝你好運吧。”
齊德強脫下身上的廚師服,認真對馮一帆說:“謝謝您的教誨,我會一直銘記,我也一定會向你證明,我絕對不會永遠隻是一個中級廚師。”
馮一帆接過對方衣服,交給了蘇連成,但卻沒有再跟齊德強說一句話。
看着齊德強離開,馮一帆拉着還沒完全緩過神張峰林回到後廚。
“齊主廚已經選擇離開,如果今天你們還有誰想要離開,也可以立刻就離開這裏,而如果你們不選擇離開,那麽我希望,你們都能夠給我打起精神來,能夠認真對待每一道菜,每個人都盡職盡責去做。”
聽到齊德強辭職,後廚裏的所有人都是驚訝不已。
而很快,有人同樣站出來提出辭職。
但那些人要直接離開時,馮一帆卻說:“等一下,你們今天還不能走,如果你們今天走了,那麽便是違反合約,今天富景樓因爲你們離開造成的所有損失,将由你們賠償,而且你們将拿不到工錢。”
這句話,瞬間把要走的廚師們給叫住了。
在大家都沉默不語的時候,林瑞隆突然站出來說:“憑什麽啊?你剛才不是說,可以辭職嗎?”
馮一帆點頭:“對,可以辭職,我們也接受你們的辭職,但是不要忘記,還有合同在,我們要按照合同辦事。”
接着,馮一帆讓蘇連成把梅茹叫來,讓梅茹把合同拿出來。
“這份雇傭合同,我想各位應該都簽了,上面可是有一條,辭職必須要提前一周通知我們,所以你們今天提出來,那麽至少還要留在富景樓一周時間,而且要完成你們這一周内的工作。”
當廚師們紛紛傳閱了這份合同後,大家也都明白确實有這麽一條。
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語,馮一帆繼續說:“我說過,我們接受你們任何人的辭職,但是按照合同,你們要走必須要在一周後。
這一周内,你們還需要在富景樓工作,而且必須要認真工作,我想這也是你們身爲廚師至少應該有的職業素養吧?或者是我高估了你們對廚師這個職業的熱愛?高估了你們的職業素養?”
馮一帆的這樣一番話,刺激着每一個在場的廚師們。
最終,那些提出辭職的廚師們也隻能是乖乖繼續手頭上工作。
而這一次,廚師們工作明顯認真很多。
因爲他們擔心馮一帆會扣掉他們工錢,更擔心馮一帆會那雇傭合同告他們,讓他們賠償富景樓損失。
看到後廚恢複平靜,馮一帆讓張峰林繼續指揮後廚出菜。
而他看向蘇連成和梅茹,揮了揮手上的合同說:“有時候,我們必須要相信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