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頓午飯,吃的嶽青松感慨良多,那多年前埋藏在兒時記憶裏的味道,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被好友馮一帆再現。
而同樣吃了這碗面,吃出了那份記憶的人,還有馮建東。
這碗面中,馮一帆奶奶當年煮出的味道,馮建東又怎麽會吃不出來呢?
在馮建東的心裏,他對于過世的母親是有着一份愧疚。
當初,馮建東能夠進城市裏的工廠,是頂替了母親的名額,母親則隻能是回到鄉下去。
母親的決定,改變了馮建東的人生軌迹,讓他獲得了開闊眼界的機會。
在馮建東看來,如果不是當初母親讓他頂替了工廠的崗位,他或許隻能是在鄉下務農。
雖然如今馮建東和妻子盧翠玲也是務農,但是兩人因爲有城市裏的一些經曆,有着更爲開闊的眼界,才會想到了要科學種植蔬菜,才能在鄉裏辦成如今的蔬菜基地,才能夠帶領鄉親們共同富裕。
爲了這事,鎮裏和鄉裏甚至還要給馮建東和盧翠玲頒獎來着。
不過頒獎的事情被老兩口拒絕。
馮建東覺得,自己能夠做成如今的事情,是老母親甘願在鄉下平凡一生所換來的,所以他領獎實在是受之有愧。
自然,在馮建東的記憶深處,也有對老母親這樣一碗面的印象。
而馮建東想得更加的久遠。
馮建東想到的是,當初父親在他還年幼時,因爲搶救廠子裏物資不幸犧牲,母親獨自将他拉扯成人的含辛茹苦。
想到母親爲了可以讓他們兩口子在城裏好好工作,主動把孫子給接回了鄉下幫忙他們撫養。
想到分别太久疏離的兒子,在奶奶勸說下逐漸重新接納他們這對父母。
最終那些辛酸,那些愧疚,那些歡喜,彙聚在面前這一碗面中。
個中滋味,或許也隻有馮建東能明白。
吃着面條,一幕幕回憶在腦海中浮現,馮建東眼眶也是慢慢濕潤了,最終幾滴淚珠不争氣地滾落。
滴入碗中,給這碗記憶中面條,增添了幾分辛澀。
馮建東邊回憶邊吃的時候,突然一隻小手伸到了他的臉上,幫他把臉上的淚珠給抹掉。
小孫女軟糯的聲音接着響起:“爺爺,你怎麽哭啦?是不是放了太多辣辣啊?爺爺你要少放點辣辣,那個不好吃的,若若都不喜歡吃。”
本來沉浸在感傷中的馮建東,一瞬間被小孫女給驚醒了過來。
猛然回過神,愣了一陣,低頭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小孫女。
馮建東轉瞬間,從那份感傷之中恢複,臉上逐漸浮現出了微笑。
“好,爺爺聽若若的,以後爺爺少吃辣的。”
馮若若見爺爺答應了,馬上就笑起來:“爺爺,其實不放辣辣,爸爸的面條一樣好吃的,若若喜歡今天爸爸做的那個魚肉,沒有刺。”
這個時候,楊小溪和陳瑤霏也一起湊過來,兩個小女孩也都贊同馮若若的話。
楊小溪說:“對呢,今天的那個魚肉好吃,沒有刺啊,可以直接吃。”
陳瑤霏點點頭跟着說:“嗯,我們都不喜歡有刺的。”
馮建東聽到三個小女孩的話,突然就忍不住跟着樂起來,心底對老母親的思念之情,仍舊是深埋心底。決心要過好如今的生活,才不辜負老母親一生爲他,爲如今這個家的付出。
在此時,另一張桌子傳來了莊道忠老爺子的聲音。
“不錯不錯,錦榮啊,一帆的這碗酸菜小黃魚面,還真的是好吃,尤其是這種片了魚片的吃法,有一種‘将軍過橋’的感覺。”
石晉斌在旁邊補充:“湯色純白,湯味鮮美,沒有搶走魚肉的鮮美,又讓面條吃起來挂上了鹹酸口感,最美的是,這口湯裏沒有其他味道,單純鹹鮮醇厚,搭配上面條真是一絕。”
蘇錦榮聽到了兩人的稱贊,笑了笑說:“黃魚面,不是蘇記,所傳。”
聽到這,嶽青松忍不住說:“這碗酸菜黃魚面,是奶奶傳的,小時候我經常去一帆家,一帆奶奶經常會做這樣的面。”
被嶽青松這樣一說,莊道忠和石晉斌一起看向了馮建東。
馮建東接觸到兩人目光,也是微笑點頭:“對,一帆的奶奶确實常做。”
接着,馮建東又說:“我們家鄉依山傍水,河鮮是比較常見,所以我母親燒魚确實很有一手,我年輕時也特别喜歡吃母親燒的魚。”
聽了這番話,莊道忠點了點頭,接着老爺子對蘇錦榮笑着說:“錦榮,這麽看起來,一帆這孩子廚藝啓蒙,是他的奶奶。”
馮若若聽到太姥爺稱呼爸爸是“孩子”,小姑娘湊過去說:“太姥爺,你說的不對呀。”
莊老爺子奇怪看向小女孩:“哦?太姥爺哪裏說錯了?”
馮若若接着說:“爸爸是大人呀,他不是孩子啦,若若才是小孩子的。”
這句話讓在場衆人都是一愣,莊道忠一開始也是沒有緩過神。
等到安靜了一陣後,盧翠玲首先笑了起來:“哈哈哈,哎呦你這個小東西,小嘴真是越來越會說了,還不讓說爸爸是‘孩子’了啊?”
馮若若扭頭向奶奶撅起小嘴:“對呀,爸爸是大人,不是孩子呀。”
盧翠玲樂呵呵說:“可是你爸爸,在爺爺奶奶的眼裏,還是孩子啊,因爲爸爸是爺爺奶奶的孩子,在你太姥爺眼裏也是孩子。”
祖孫倆的這番對話,讓莊道忠回過神來,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
莊老爺子随後也是樂起來:“哈哈哈,是我說錯了,忘記馮一帆已經是馮若若的爸爸了,所以不能算是小孩了。”
這麽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反應過來,頓時大人們也全部都笑起來。
這一刻,覺得馮若若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就連餐館裏的一些食客,也都被小女孩的話給逗樂了。
“哈哈哈,老闆家的女兒太可愛了。”
“人家可是小老闆,将來是這家百年老字号的老闆的,當然是很聰明的。”
“哈哈哈,對對,沒錯,小老闆将來就是這裏的老闆了。”
“就是,你們别把人家當孩子,以爲什麽事情都能夠糊弄人家。”
“真的好有趣,來這裏吃飯真是好歡樂。”
“當然啦,蘇記如今的一大特色,就是我們的開心小老闆。”
……
獲得了大家的稱贊,馮若若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趕緊就跑回到奶奶身邊去,一下子就紮進奶奶的懷裏去。
盧翠玲摟住小孫女,樂呵呵說:“怎麽啦?爲什麽不好意思呢?大家都在誇你啊。”
馮若若在奶奶的懷裏不願意出來:“不是呀,大家都說我,若若不要呢。”
盧翠玲聽到小孫女的話,擡起頭對大家說:“你們都好好吃飯,不要再說我們家的小老闆了,不然以後不做你們生意哦。”
聽到奶奶的這話,頓時讓大家再次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餐館裏其樂融融氣氛,真的是讓食客們覺得非常的快樂。
随着時間推移,午飯的時間很快過去,那些周末因爲在外面玩,來玩的食客自然也是感到一陣惋惜。
不過大家還是很尊重蘇記的規矩,見到中午打樣了,也就選擇了離開。
嶽青松和嶽義柏兩兄弟,看到下午的時候,餐館竟然還會暫停營業一陣,也是有些不解的。
嶽青松沒有直接把疑惑問出來。
可是嶽義柏畢竟年紀小,所以就直接問出心中的疑惑。
“餐館的生意這麽好,爲什麽中午還要暫停營業啊?”
聽到這個問題,石晉斌代表蘇錦榮開口說:“這是蘇記的規矩,中午之營業到下午兩點半的,因爲我們廚子也是需要休息的,而且還要爲晚上的營業備料。”
嶽義柏還是不太明白:“可是,既然生意那麽好,爲什麽不一直營業到晚上呢?”
莊道忠這次開口說:“這邊是所謂的生意不可做絕了,要給自己留有餘地。”
見嶽義柏陷入沉思,莊道忠接着給進行了一些解釋。
“你們想一想,如果蘇記這樣一直賣中午的面條和炒飯的話,那麽晚上的備料要怎麽辦呢?
還有,你們看看現在還有人進來吃午飯嗎?”
被莊老爺子這樣一問,嶽青松和嶽義柏兩兄弟看了看,發現确實沒有什麽人進來吃午飯了。
尤其是在兩點半之後,基本上都是零星的幾個人來。
嶽青松畢竟年紀大,而且還在城市裏上學和工作過,所以明白了莊老爺子的意思。
“我明白了,與其爲了零星的幾個客人,浪費午間過後的時間,不如在午飯時間過後休息,然後可以騰出時間來爲晚上備料,這樣可以讓晚餐更加完善。”
莊道忠點頭:“對,就是這個道理。”
石晉斌又說:“我以前在蘇記的時候,師父都是六點以後才開始營業的。”
嶽義柏好奇問:“要那麽晚的嗎?”
嶽青松幫忙回答:“六點之後,剛好差不多到了晚餐時間。”
嶽義柏接着又問:“那現在呢?”
剛巧此時馮一帆從後廚走出來,便笑着回答:“現在我們下午五點開始,不過基本上客人們也都是六點左右來的。”
嶽義柏看到馮一帆出來,立刻說:“一帆哥,你的那碗面條做的真好吃。”
馮一帆微笑反問:“有沒有以前你在我家,吃奶奶做的面條好吃?”
嶽義柏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撓撓頭:“一帆哥,我都忘記了奶奶做的面條味道。”
其實這也不奇怪,嶽義柏當初的年級畢竟還是小了點。
嶽青松此時接過了弟弟的話,認真說:“有,我吃着覺得和當初奶奶做的一樣,一帆,你果然沒有讓奶奶失望。”
聽到發小提起奶奶,并且聽到發小說,自己沒有讓奶奶失望,馮一帆頓時有些傷感。
“呵,可惜奶奶她沒有見到。”
這麽一句話,飽含着對奶奶的那份思念之情。
餐館裏的氣氛也仿佛一下子凝固住。
蘇若曦走到丈夫的身邊,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丈夫胳膊,無聲的對丈夫進行了一番安撫。
在妻子的溫情安撫下,馮一帆倒也是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接着,馮一帆笑着對嶽青松說:“青松,見到我女兒了吧?怎麽樣?覺得我女兒是不是要比你兒子可愛多了?”
嶽青松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緩過神來說:“這有可比性嗎?”
馮一帆再次笑着反問:“怎麽就沒有可比性了?”
嶽青松有點郁悶說:“你也說了,我家是兒子啊,而且我兒子都快要上中學了,哪裏還有什麽可愛一說?”
馮一帆笑起來:“哈哈哈,那還是我閨女可愛。”
蘇若曦被丈夫也給逗樂了,伸手輕輕拍打丈夫:“有你這樣一直誇自己女兒的嗎?那你剛才爲什麽不出來上樓去哄你女兒睡覺?”
在午飯過後,哄馮若若、楊小溪和陳瑤霏三個小女孩睡覺,确實是一件難事。
因爲不是在幼兒園裏,三個小女孩在餐館裏玩得有點瘋,所以根本就完全沒有一丁點睡意的。
雖然乖乖地上樓去了,但是要讓她們睡覺可真的不那麽簡單。
經過了好一陣的哄,最終才讓三個小女孩乖乖睡下。
馮一帆聽到妻子的話,摟住妻子說:“其實中午不想睡,就讓她們在下邊玩一陣嘛,等晚上一起睡好了。”
蘇若曦嗔怪:“你就是慣着女兒,什麽事情都能依着女兒,女兒被你慣出一身壞毛病,我看你怎麽辦。”
聽到蘇若曦嗔怪話語,大家也都是跟着笑了起來,都覺得馮一帆确實有些太寵女兒。可是也沒有誰會覺得有什麽錯。
嶽青松此時有些不服氣地說:“你别得意,我家小二馬上要出生了,我肯定也會有一個不輸給你家若若可愛的女兒。”
馮一帆笑着問:“你就知道是女兒啊?”
嶽青松認真說:“必須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剛剛好。”
馮一帆笑眯眯說:“你可真敢想,那我隻能是祝願你……”
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下,嶽青松見馮一帆停頓,瞬間就是一臉緊張,甚至還瞪大雙眼盯着他。
大有一種要是敢亂說,要上去拼命的架勢。
其他人也都是奇怪看向了馮一帆。
停頓了一陣,馮一帆最後才說:“别緊張,我是準備祝你,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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