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神殿,回到莊園,馬修一直心事重重。
他總覺得有什麽事情正在水面之下醞釀,但他沒法看破那層層迷霧,信息量太少,無從分析。
莊園核心層會議上,部長們又在積極讨論,一旦教宗去世,羅斯特大陸格局的變化,作爲俾斯麥莊園又該做出哪些提前的布置。
馬修坐在巫術計算機前,想要玩遊戲來緩解壓力和焦慮,可不論手指怎麽憑借肌肉記憶操作,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
他最後用冷水沖了個涼,稍微清醒了一點。
星期五1号分機突然發出警報:“警告,可疑入侵者出現!警告,可疑入侵者出現!”
通過監控屏幕,馬修看到有一個孤單的影子站在莊園的麥田裏。
蛛絲路燈下,來人模樣一清二楚。
不速之客頭戴一頂黑禮帽,穿着破破爛爛的短羊皮衣,褲子膝蓋上也破了一大塊,他手持一根黑手杖,穿着一雙不合腳的巨大靴子,他須發皆白,身材矮小,眼睛細小如鼠,渾身皮膚蒼白。
占據格雷戈裏軀體的言靈師。
他嘴唇翕動,碎碎念着什麽。
馬修立即穿上衣服趕了過去。
麥田周圍已經被拉上警戒線,破界者小隊将格雷戈裏圍在中央,仁王1号、2号也前後将他堵住去路。
言靈師雙眼無神,隻是口中念叨:“骸骨堆積之地,又是那存活的不死者。我曾死過,現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遠遠。并且拿着死亡和陰間的鑰匙。”
他腦袋機械地緩緩轉動,死人般的眼珠盯着馬修。
“我站在火樹的門外叩門,祂聽到了我的聲音,我要進到祂那裏去,我與祂,祂與我一同坐席。”
“死亡和陰間也被三叉火樹吞噬,這火樹就是第二次的死。”
“名字沒記在生命冊上,祂亦被扔在火樹上。”
“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爲以前的事都已過去。”
言靈師這次的話比過去都要多。
他絮絮叨叨,依舊神經兮兮。
馬修讓人仔細記錄了言靈師的預言。
奇怪的是,這次言靈師沒有離去,而是愣愣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個化妝誇張的稻草人。
低語者給出的描述依舊未變。
*
使徒異種(LV100):攜古神權能、象征、靈格,爲古神意志延伸,收納具象之容器。萬物永寂奧洛格使徒。
價值:産量1,營養0,飽腹0,精神0,魔術1。
增益:未知。
*
這次言靈師穩定在了LV100的狀态,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四下依舊被警戒線拉起,根據言靈師之前的習慣,他倒是不存在直接傷人的記錄。
局勢目前屬于可控範圍。
馬修問姗姗來遲的吉賽爾:“言靈師這來去無蹤又是什麽情況?”
“我也不清楚。”
吉賽爾也沒有頭緒:“過去七聖徒時期,言靈師也是孤身一人。他出現隻會帶來壞消息,也沒人想要見到他。”
馬修隐隐感覺,言靈師作爲七聖徒裏唯一剩餘的殘黨,出沒的時機和方向有些微妙。
與生俱來的噩運命格,踽踽獨行的預言之路,瘋狂與罪惡的聆聽者,陰謀與邪佞的同行人……他和其他六位聖徒比起來,更像是一個混入的反派。
“有沒有言靈師的什麽事迹?不論多小的事都可以。”馬修追問。
“這個時間太久了……讓我想想。”
吉賽爾蹙眉回憶了一會兒,啊了一聲:“倒是有一件事,是言靈師和鮮血女巫之間的。”
“我記得那時候,有一次鮮血女巫提取言靈師的血液,想要用來嘗試血魔融合,看看言靈師的血液到底出了什麽情況。”
“然後抽取血液樣本後,那些血似乎發生了異變,引發了騷亂。”
由于這件事所知者甚少,吉賽爾也不确定記憶是否清楚,所以馬修請來了當事人之一的潘妮,也就是當時的血魔。
如今已然是血液研究中心主任的潘妮,聽到這事就一臉生氣:“都怪這混蛋,他的血是一種劇毒,讓我差點去了半條命!”
她恨恨看着稻草人般站在麥田裏的言靈師。
“正常的血液是甘甜的,這混蛋的血散發出一種濃烈的腐爛味,而且裏面有一種瘋狂的力量,會讓人忍不住想要自殘。他就是一個天然的噩運怪物,我懷疑,伽布麗艾爾之所以選中他作爲使徒,就是爲了便于約束,避免他造成生靈塗炭。”
潘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他最适合的地方就是棺材裏,他就不是這個世界應該存在的東西,一旦開口,就有人要死。”
棺材,噩運,将死之人,曾經死過又活了……
馬修猛地想到了一個讓他心跳加速的可能。
但這種猜測實在過于離譜,缺乏可靠證據。
現在唯有守在這裏,等待言靈師下一步的動作。
星期五記錄、掃描言靈師的身體狀況時馬修也沒閑着,他和吉賽爾也在嘗試破解言靈師的預言。
至少言靈師每一次預言都是有的放矢,沒有虛張聲勢的先例,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骸骨之地顯然是骸骨之城。”
吉賽爾看着手裏筆記:“曾經死過,現在又活了,活到永遠,這一部分倒是不太明了。”
“我倒是覺得這一段很清楚。”
馬修說:“言靈師曾經死去,但又獲得了新生,未來也将會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存活下去,以他人屍體作爲容器,這是客觀事實。”
“我站在火樹的門外叩門,祂聽到了我的聲音。”吉賽爾接着說:“祂應該是指神明或者半神,說明言靈師與某一位半神,曾經一同死亡。”
這一段話裏,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名詞:三叉火樹。
三叉火樹連半神都可以吞噬,也威脅着言靈師的存在。
不再有死亡,因爲前事都已過去,代表某種意義上的終結到來。
“三叉火樹……”馬修沉吟片刻:“會不會就是造成萬物永寂隕落的東西?”
“如果按照你的邏輯倒推,倒也勉強能通,隻是還是缺乏足夠的論據支撐。”
吉賽爾突然臉色驟變:“來人了。”
馬修也感應到了。
一個男人突兀地出現在言靈師身後,仿佛背後靈一樣,他出現後星期五才發出了警告。
男人披了件籠罩全身的黑鬥篷,寬大衣襟下是一具高挑的瘦削身軀,他背負了一個碩大沉重的灰箱。他臉上布滿蚯蚓狀傷疤,臉頰由好幾塊不同皮膚縫合而成,左眼黃色,右眼綠色,眼角眼尾都有縫合線痕。
異瞳裏面是貓一樣的豎瞳。
男人嘴巴被黑線縫住,沉默又死寂。
“背箱人。”吉賽爾聲音都低沉了下來。
馬修心說,果然如此。
背箱人和言靈師真有關系。
言靈師總能發現死者,這一點對背箱人很重要,而背箱人一直背着一口大箱子……大多人都以爲裏面是某些道具,但其實都忘了,這麽大的箱子,更像是一口棺材。裏面裝的就是言靈師。
古爾仿佛也感應到了背箱人的出沒,迅速抵達麥田,關注着局勢。
背箱人對古爾和吉賽爾都毫無反應,他隻是放下自己背上的箱子,将渾身僵硬的言靈師塞進箱内,關上門,背上,一步步走入黑暗中。
徹底消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