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當爸爸不知道小孩有多麻煩。
哪怕馬修隻是一個便宜老爸，但他已經感受到了一種被搗蛋小屁孩支配的恐怖。
馬修一聽到羅莉大嬸的聲音就有點頭皮發麻。
“馬修，奧托跑起來了！”
“他怎麽喜歡倒立跑！這怎麽辦啊？”
“馬修，奧托跑到樓頂上去了，你快去把他帶下來，我怕不上去。”
“馬修，奧托脖子被窗簾纏住了，挂在窗口了！”
“馬修，奧托沒有呼吸了！”
“馬修，奧托又活了！”
……
馬修開始後悔了。
當初該把這倒黴孩子直接鎖在銅棺裏，和上一代活屍一樣沉睡個幾百年上千年，沒這麽多麻煩。
事到如今，也沒法反悔。
都給取名叫奧托·馮·俾斯麥了，馬修也隻能咬牙養着。
養是肯定要養，教也肯定是要教的。
問題在于。
這孩子有點問題。
明明才出生幾天，皮膚迅速光滑圓潤了之後，長得像是吃了激素似的，外形就像是一個三歲的孩子。
他開始表現出難以消磨的旺盛精力，具體表現就是到處跑來跑去，一刻不肯停下，簡直是天生的馬拉松選手。
這麽小一孩子跑來跑去，開始羅莉大嬸還會大聲驚呼，看多了奧托的奇妙表演，又聽馬修說這孩子母親來曆不凡有一些特殊能力，她也就被迫接受了這個設定。
奧托坐不住，總是喜歡做奇奇怪怪的動作，開頭他還隻是在羅莉大嬸面前單獨表現，後來他開始在主宅裏到處流動表演。
有一天馬修起來，下樓時看到奧托從樓梯上滾下去，這小孩結結實實轉圈落地，然後一路咕噜噜又滾上來。
在馬修面前，他還特意停頓了片刻，大概是表示：這是我的新活兒。
當時馬修突發奇想，一腳踢了過去，把奧托踢得直接起飛，從窗口飛了出去，落在了遠處的農田裏。
踢了這一腳馬修才意識到自己思想出了問題。
再怎麽說這家夥才出生沒多久，哪怕皮糙肉厚又自帶魔術回路，本就不靈光，摔壞了腦袋就麻煩。
他一路跑去。
發現奧托正在地裏學螞蟻走路，四肢着地，一扭一扭，學得還挺像。
還有一次，馬修正在看報紙，結果回頭一看，發現奧托坐在旁邊。
這小孩學着自己的模樣，翹起腿，胖乎乎的身體坐在椅子上，認真在看手裏報紙——如果不考慮拿倒的報紙，他這波模仿可以打八分。
平時奧托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比如說現在。
馬修提着奧托後背的衣服，拎着這個小屁孩上了車。
他一直在拼命扭動掙紮，仿佛馬上就要上戰場一樣，表現出一種嚴重的抗拒情緒。
奧托張開雙手，對站在門口的羅莉大嬸努力求援。
如果他會說話，這時候一定是說：不！救救我！求你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帶他去吃果凍。
馬修把他摁在座位上，給他系上安全帶，指着他的鼻子：“坐好了，如果你不聽話，明天我就把你交給吉賽爾阿姨。”
聽到吉賽爾三個字，奧托臉上湧現出一種難言恐懼，頓時老老實實地坐着。
他忍住沮喪的臉，低着頭，仿佛接受了命運的無常和痛苦的來臨。
吉賽爾是奧托另一個痛苦的源頭。
衆所周知，吉賽爾是莊園裏最好的醫生，所以定期給奧托檢查就變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隻是她的檢查方式比較特殊。
吉賽爾有着豐富被檢查和檢查别人的經驗，會采取一系列非正常手段來檢驗奧托的生理和精神狀況。
整個流程大體包括。
潘妮的驗血。
吉賽爾的各種藥物和巫術嘗試。
紅十字研究會一幹學者的其他研究中藥物的測試。
因爲吉賽爾發現，奧托生理狀況特殊，本身屬于活屍，但又有着鮮活生命的特征，不論是内髒還是血液、内分泌系統都非常健康。
奧托擁有一種強大的免疫系統，大多數毒物對他都毫無效果，隻有一小部分特殊物資會讓他拉肚子，除此之外，他對巫術也有優秀的抗性，這種抗性簡直可以媲美于绯蝗一族。
理所當然，奧托就變成了醫師吉賽爾的實驗對象。
雖然是黑暗時代，吉賽爾的人格切換依舊準時，白天的紫冠王吉賽爾懶散又喜歡陰陽怪氣，晚上的吉賽爾溫柔又專注于巫術和醫學研究。
紫冠王吉賽爾看着奧托就覺得煩，根本不想碰這倒黴孩子，醫師吉賽爾則是看着這個小怪孩兩眼放光。
——奧托，走，進屋，阿姨給你檢查身體。
長此以往，一聽到吉賽爾的名字，奧托就會回想起醫務室裏被支配的恐懼，吉賽爾阿姨那張優雅又溫柔的臉刻骨銘心，讓他發自真心戰栗，看着都能激起雞皮疙瘩。
這種童年陰影的記憶可以說是貫穿一生，哪怕後來奧托長大後，每次看到吉賽爾阿姨，依舊會有一種本能後退的條件反射。
馬修和吉賽爾商量了一下。
再怎麽說，這孩子也姓俾斯麥，老是被研究也不像話，特殊情況需要做一做就得了，平時不要了，容易傷到孩子自尊心。長此以往變成自閉就不好了。
此後吉賽爾就變成了馬修吓唬威脅奧托的神器。
隻要一搬出吉賽爾就無往不利，仿佛是摁下奧托身體裏某個緻命開關，讓他立馬老實下來。
魔能車一路行駛到了菲妮克斯的工坊外。
馬修敲了敲門：“來給小孩吃藥了。”
閉合的大門緩緩打開。
傀儡中隊ABC48的小人們等提着孩子的馬修和索伊進來後，又一起将門關上。
室内，菲妮克斯戴着魔數晶眼鏡，正在觀察一枚放在架子上的堅果。
“你們等一會兒。”
馬修就将奧托放在椅子上，手指依舊拉着他後背的帶子，和索伊一起等候。奧托這時候雖然一臉不願意，也隻能悶頭坐在原地。
菲妮克斯拿了一個小鑿子，用小錘一下下敲打鑿子，将這個堅果打開了一道縫。
果殼裏猛地鑽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在屋子裏飛來飛去，速度極快，讓人看不清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來回飛了好幾圈，一下子撞向椅子上的奧托。
奧托一口把它吞了下去，還打了個嗝。
菲妮克斯面無表情地看着馬修。
馬修不敢對視，隻是問：“奧托，你吃了什麽，快吐出來。”
奧托張開嘴，口裏空空如也，已經消化到肚子裏去。
馬修隻能尴尬一笑：“這個，實驗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意外，意外……是吧？”
“他不懂事，我不怪他。”
菲妮克斯冷冷說：“不過子債父償，你得賠我損失。這是用一整頭卓柏卡布拉種出來的堅果，還沒看到裏面是什麽，就沒影子了。至少賠給我100枚晶塊，或者10頭活體夜魔，或者是1枚晶偶，你自己選。”
馬修想要争辯一下，但回頭看了看摸着肚子的奧托。
男人不易，當老爸更不容易……
他對身後索伊說：“記下來，找烏鴉勻100塊晶塊給她。”
“是。”
談妥之後，菲妮克斯又笑眯眯走過來，蹲下來用手指捏了捏奧托的鼻子：“又來吃藥了？奧托現在越來越乖了。”
奧托一臉緊張地拉着馬修的手。
對他來說，這些阿姨都很恐怖，不是讓他吃奇怪東西，就是抽他血，或者讓他躺到奇怪的容器裏，被各種粉末和藥水浸泡……
相比而言，還是馬修這個父親對自己最好。
“他長得太快了。”菲妮克斯有些擔心：“不會是和吉賽爾那些實驗的副作用吧？”
馬修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吉賽爾分析過奧托的頭發、血液和指甲，說是他體征很正常。”
“隻是因爲體内有天然的魔術回路，就和很多天然成型的魔靈一樣，進入幼年期會很快，但生長期會比較長，整體壽命也比普通人會長很多。”
“此外還有一個特殊點，是他的智力和記憶力表現出遠超同齡人的程度，理解能力也很強，隻是由于那個原因……他有點多動症，坐不住，喜歡搗鼓東西。”
莊園裏知道奧托身世的人，有馬修、吉賽爾、帕梅拉、惠特曼、烏鴉以及菲妮克斯。
邪惡銅棺裏誕生的嬰兒，身份極其敏感，平時看起來雖然基本無害，就像是一個具有非凡身體的小孩，但大家都在留意觀察，避免奧托喪失理智，變成之前銅棺裏那樣的活屍。
讓馬修頭疼的事也在這。
奧托吃了菲妮克斯用晶塊孕育的精神系低語堅果，的确讓精神屬性回到了正常的0點，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馬修發現這孩子精神居然又恢複到了-2！
他趕緊帶着奧托又去菲妮克斯處吃藥。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
馬修總結出了一個規律：奧托每過7天就需要再次精神恢複-2，得再次吃藥來維持正常。
如果一直沒有去吃藥，他就會變得很煩躁、易怒，具有很強破壞欲。
這激起了馬修的逆反心理。
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
吃！管夠！
反正不差低語堅果，夢魇晶塊被盜火者小隊一袋一袋送回來，給低語果叢種點堅果，不差錢。
吉賽爾那邊也在同步進行研究，利用銅棺做老鼠活體實驗，摸索如何徹底根除奧托本身不斷跌入邪惡混亂領域的傾向。
這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咦？都在啊。”
帕梅拉風風火火地将一包東西提進來：“這是你要的一些卓柏卡布拉的材料，工程部之前做過一些小實驗，剩餘的材料都在這裏了。”
“還是帕梅拉最可靠了。”菲妮克斯眉開眼笑。
奧托也小跑過去抱住帕梅拉的腿。這些阿姨裏，帕梅拉對他算是最好的了，既不讓他吃藥，也不讓他體檢，還給他一些好玩的玩具。
帕梅拉诶了一聲：“你爸又打你了嗎？找我也沒用呀……”
馬修臉上有點挂不住：“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哪有打他，我馬修一向是以德服人，絕不付諸于暴力。”
“還有你，奧托，回來！給我回來！”
帕梅拉捏了捏奧托的臉：“送你一個小玩意兒，你也可以試着做一個出來。”
她遞給奧托一個可以活動手腳的傀儡人偶，頓時讓小屁孩歡欣鼓舞，立即全神貫注擺弄起新玩具來。
馬修無奈地說：“你不要這麽慣他。”
“隻是玩具而已。”帕梅拉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們也要多少表揚一下他，小孩子很需要鼓勵……而且你沒發現嗎？奧托隻要玩起這些他感興趣的玩具，就不再暴躁和易怒，變得非常專注和認真。”
馬修看向奧托。
*
活屍異種（LV10）：異化物種，極度危險。
價值：産量0，營養0，飽腹0，精神1，魔術2。
*
驚了！
原來不需要吃藥，用玩具和他感興趣的東西，就能讓奧托脫離危險區！
馬修領悟了什麽。
但好像又什麽都沒悟到。
不過他至少明白了一點，這小惡魔是可以後天引導，通過興趣和良性影響，改變其意識傾向的。
是不是孩子都這樣？
……
這天晚上，馬修正準備和維克多煲個電話，聊聊最近的一些局勢。
黑暗時代的第二個月在今天結束了。
盜火者的出現和批量生産，讓人們徹底站穩了腳跟，不再懼怕夜魔，從獵物變成了獵人，正在進一步深度摸索世界的改變。
這一個月馬修時間幾乎都耗在奧托身上，給這孩子講各種故事。
講故事可以激發奧托的興趣和好奇，讓他精神保持穩定，至少會在0以上。
馬修選的都是男孩子喜歡的書目，包括《西遊記》、《封神榜》，裏面各種強者逆天，神仙大戰，聽得奧托手舞足蹈，甚至爲此迅速學會了說話——可見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也是激發潛力的重要杠杆。
他第一句學會的話既不是爸爸也不是你好。
而是。
“天庭強者，恐怖如斯！”
奧托專注和集中時精神一度能提升到5點，隻是興奮完之後，又漸漸恢複回落到了0點……
莊園政務馬修能推就推，盡力先帶好孩子。
一不小心就當了爹，既然當了，就得引導孩子好好成長，這個基本責任感他還是有的。
管你是魔童還是僵屍，在我馬修手裏，都會被培養爲建設俾斯麥莊園、爲實現人類偉大崛起而努力學習讀書的祖國花朵。
馬修正要拿起低語果。
外面傳來敲門聲。
馬修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奧托。
“爸，有人在叫我。”
小孩一臉迷茫地看向窗外，指向北方：“在那邊，好像在一面牆外，很多人在叫我，讓我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