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
海風将羅伊斯柔軟的褐色頭發吹得往後飄起。
飛魚号在海上依舊擁有無與倫比的速度，哪怕是現在，這艘武裝商船也依舊是海船裏的速度之王。
他抓起一個銀酒壺，往嘴裏猛灌。
烈酒入喉，更顯苦澀。
羅伊斯忍不住一腳踢翻旁邊的橡木桶：“他媽的，他媽的，爲什麽！”
看着木桶在甲闆上咕噜咕噜來回滾動，他又歎了口氣，将桶子立起來放在船舷邊，用纜繩系好。
現在離開了港口，無處停靠，船上的所有東西都得省着用，因爲根本不知道下一個補給點在哪。
他回頭望去，甲闆上空蕩蕩的，昔日的好兄弟們人去船空。
再也聽不到大家各種阿基坦笑話，薩克森葷段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僅僅抓住了羅伊斯的心髒。
他對着狂風大吼：“老子，羅伊斯·霍爾就在這裏！有本事來海上和我飙一飙！”
“不是想要老子人頭嗎！”
“來啊，隻要你們這群該死的能夠跟上我的速度，能夠在海上赢了我！老子人頭送上！”
“堂堂正正，隻要能跟上我的船！”
羅伊斯跳上船隻前方的撞角，回頭望去。
那些武裝船和僞裝的漁船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已經是遭到的第十五次突襲了。
一切的開始，都是從打劫了那艘笨重的貨船開始。
那是一艘非常普通的三桅杆商船，被飛魚号的撞角逼停後，船長非常緊張，說不要傷害船上人，他們願意支付金币。
羅伊斯一如既往點到即止：“放心，我羅伊斯從不在海上殺人。如果必須通過殺人才能得到金币，那也太業餘和沒有技術性了。”
照例，他按照人頭要了500金币人頭過路費，并且告訴船長，沿着那一條海路走不回再遇到海盜。
然後在貨艙裏随便拿了一件貨物作爲戰利品。
這是羅伊斯的一種習慣，表示他象征性地打劫了，之前被阿基坦和薩克森都定爲海盜，海盜不拿一點東西走，怎麽叫海盜呢？
對羅伊斯來說，這是兩回事。
過路費是他的技術酬勞，通過不斷在海面飙船，他掌握了海上大量的航路現狀，洞察每一批海盜出沒的區域。這是爲了避免商隊和商船有更大的損失，拿一筆向導費，再正常不過。
每次得到酬勞後拿走一件戰利品作爲收藏，是因爲既然被定性爲海盜，既然是海盜，還是要有點海盜的模樣。
這回他拿走的是一桶白蠟。
白蠟是由白蠟蟲在女貞樹上分泌出來的，用作照明和制作銅鐵器，在海上更是重要，能夠潤滑各種船隻零件、防止皮膚皲裂，還能避免傷口潰爛。
羅伊斯取回這一桶白蠟，照例将裏面的蠟倒入船隻上重新裝配。
結果從裏面發現了一個小陶罐。
那陶罐裏面裝滿細沙，沙子裏有一枚橢圓形的幹癟果核，有點像大号杏仁。
讓羅伊斯在意的是那個陶罐，罐子表面有一個奇特的雕刻圖案：
一隻張開雙翼的黑鷹，鷹頭上戴了一頂鑲嵌琥珀的王冠。
這是薩克森王國的标志——而且是王室象征。
王冠象征着智慧，琥珀寓意爲“求知意志的精髓”。
羅伊斯立刻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這枚幹果肯定是王室某個成員偷偷用商船運回薩克森王國的重要貨物，被自己碰巧給劫了。
這可要人命了！
以前都是些小打小鬧，但真正奪了王國統治者的東西，羅伊斯還是非常緊張慌亂。
很快他就在港口遭到了刺殺，在酒館裏，他才喝了一杯酒，就差點被一個半大小子用匕首捅了。
羅伊斯才脫離酒館，又遇到幾艘漁船，一入夜這幾艘船就一下子竄過來，試圖點了飛魚船，要不是羅伊斯發現得快，就着了他們的道兒。
接下來他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懸賞，行蹤被人出3萬巴斯金币購買，能抓到更是懸賞5萬金币。
羅伊斯有一天睡着，突然覺得不對勁，爬起來，聽到甲闆上有人低聲說着什麽。
他們在讨論怎麽分賞金的事。
昔日海盜兄弟，在金币面前交情一文不值。
羅伊斯讓飛魚船沉入海裏，将這些忘恩負義之輩全部抛入海裏，而後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艘船，回到了人生的原點。
……
接下來是不斷逃竄。
海洋很大，但爲了金币的人會瘋狂，那些原本就和羅伊斯有宿怨的海盜團也加入圍剿他的行動。
飛魚号不停不歇在海上已經飛馳了十二天，被撞過，被巫術火炮炸過，被弓弩射過，被火燒，被巫師用巫術掀起的風暴和海嘯沖擊過。
羅伊斯從未覺得這麽疲勞過。
那是一種沒有盡頭，看不到出路的逃亡無望感。
這更加激起他内心的叛逆和強烈傲氣，要我屈服？不可能？
有本事，在這裏跟上飛魚的速度，抓住我！抓不住，老子就是人毀船亡，都不會把東西給你們！
羅伊斯看着自己左臂，大臂上紋着一頭虎頭魚尾的怪物。
不少水手海盜都有紋身的傳統，這和船隻安裝船首像是一回事，海上風浪莫測，需要得到一些信仰圖騰的庇佑。海上人都信這些。
可沒有人知道，羅伊斯手臂上這頭怪物，是真的。
這也是飛魚号最大的隐秘。
羅伊斯将銀酒壺裏的酒喝光，他突然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
他扭過頭，發現後面一隻弩機瞄準他的腦袋，拿弩機的是一個蒙面黑衣人，另外三名黑衣人手持劍盾，将他堵在了船頭。
“停船，舉起手。不然，死。”
對方聲音冷靜純熟。
羅伊斯手指才動了動，咻的一聲，一根弩箭擦着他臉頰飛過，刮出一道血痕。
這些混蛋……是專業殺手。
他不敢動彈分毫，任憑自己被黑衣人綁住手。
“你們是怎麽上來的？”
“标槍和繩子，以及訓練有素的海獸。”一名看起來像是首領的黑衣人說：“别掙紮，我們也是受人所托，相信我，我也不想送一具屍體回去。那樣價格就會打個折扣了。”
羅伊斯心裏無比懊悔，還是太大意了。
堂堂正正海上狂飙他不怕任何挑戰，可要說起無限制捕獵，這些專業殺手組織有太多的辦法。
“東西在哪？”黑衣人首領問。
“什麽東西？”
羅伊斯話才落下，胸口被刺了一刀，鮮血流了出來。
黑衣人反手握住一根還染着血的短匕首：“東西在哪？”
羅伊斯咬牙不吭聲。
“羅伊斯，現在不是你過去的比速度遊戲，我再問一次，東西在哪。你不回答，我挖你一隻眼，再塞一粒石頭進去。”
黑衣人言語平靜，将匕首停在他眼球上方。
羅伊斯繃緊嘴唇，梗着脖子。
“很遺憾，隻能我們自己動手了……”
黑衣人靠近的匕首突然停住，一團陰雲落在了穿上，他仰起頭。
羅伊斯也想仰起頭，隻聽到砰的一聲。
鮮血濺在他臉頰和嘴唇上，還有溫熱的觸覺。
黑衣人首領的屍體仰面倒地，匕首滑落，腦袋被徹底打爆成碎片，濺射一地鮮血和各種粘稠物。
地面黑衣人們頓時舉起手裏弓弩，指向天上。
羅伊斯眯起眼，努力想要看清天空中是什麽東西。
他看到一頭巨人懸浮在空中，仿佛來自神國的使者，巨人罩住了整個船隻，擋住了後面的陽光。
砰！
砰！
砰！
連續三聲骨頭崩碎炸裂的聲音，地面上三名黑衣人都被爆了頭。
羅伊斯半張臉都被濺滿血點，另一半臉上都是茫然。
難道是死靈神降臨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