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下起了鵝毛大雪,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三名活屍農夫在農莊裏的辛勤勞作。
它們按照馬修給它們的命令和練習過的方式,一絲不苟地清理農田裏的石頭,将土層變得松軟,把石塊堆積起來。
完成工作後的白日,它們雙臂張開站在寒辣蓼、冰蘿和葉狀地衣生長的地方,充當稻草人驅趕麻雀。
用莊園主馬修的話說,物盡其用,人盡其能。
外面繼續忙碌,宅邸内的人也沒有休息。
吉賽爾聽馬修講完低語者的事,歎了口氣:“馬修,你不應該告訴我這個的,這種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相信你,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夥伴。”馬修說。
當然,對吉賽爾攤牌低語者的事還有一個原因,一個人太累。
過往經曆證明,吉賽爾值得信任。
被秘法會當成肉塊一樣的實驗體,遭受非人虐待,她也沒有被仇恨和憤怒扭曲,依舊溫柔地替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治病,隻想沉睡在冰原上回歸平靜。
她内心有堅韌的意志和信念,不會被外力脅迫和影響。
吉賽爾聰明且博學,特别是在巫術、神學以及醫學等方面,很有獨有的理解,加上本身就是一個“魔術人”,使用巫術也格外方便。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信息時代的習慣在馬修身上依舊保留。
如果要什麽都自己去考慮,效率太低,而且因爲思維習慣,很可能出現不少盲區。
馬修建立莊園,長遠來說必定要組建出一個團體,吉賽爾就是第一個正式成員。
“那麽,吉賽爾小姐,我正式邀請你,成爲俾斯麥莊園第一位研究員,研究巫術和自然的秘密,培育對抗災難的種子。”
馬修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鄭重地發出邀約:“請你務必不要拒絕。”
吉賽爾露出笑容,輕輕将手放在他手掌上:“當然,我願意。”
馬修咧嘴和對方握了握手:“那是我的榮幸。”
“我希望你能将低語者的情報收集彙總起來,整理分類,這些信息以後可能會對我們有巨大作用。”
“遠古石城裏就有低語者存在的痕迹,而且使徒異種和低語者的對抗持續了很多年,如果能夠搞清楚低語者,對我們了解和回憶起過去一定會有裨益。”
吉賽爾嗯了一聲:“我明白。”
“還有,這個報紙給你看着解乏。”
說着,馬修将手裏報紙遞過去。
“真理之眼的《魔術》?有一陣子沒看了,你不看嗎馬修?這上面寫得很棒,很有趣。”吉賽爾問他。
“我……沒有時間,我還是先看看《奧秘》。”
馬修臉抽了抽,完全看不懂的學術論文,在學霸眼裏卻是津津有味的讀物。人與人之間,差距真是可怕。
“秘銀工坊的《奧秘》?噢,對了,要培育種子和農作物,《奧秘》上面有不少相關的學者論文,的确更重要一點……”
馬修又将魔狼皮制作的狼頭兜帽遞過去:“這件東西,你能看出來曆嗎?我是在冰原上找到的。”
紅發女巫戴上魔術晶眼睛,将狼頭放在桌子上,用繩子固定四角,仔細看了看皮毛和裏外的細節。
“上面有很清晰的魔術回路,看起來是從魔物身上剝離下來的,剝離的工匠手藝很好,沒有破壞到回路主幹。”
“看起來是風元素爲主,對速度和感知的魔術反應,隻是還需要進一步鑒定,讓我看看。”
吉賽爾手掌貼在皮毛上,五指上亮起微光。
“的确是風元素的魔術回路,從構建形狀和脈絡來看應該是天然構成,是一種對速度和靈敏度的加成。”
馬修有點失望,他目前不怎麽需要機動性,更需要防禦類或者純粹進攻類的巫術道具。
“吉賽爾,不是說巫術需要吟唱嗎,爲什麽這次鑒定不需要?”
“哦,這個是因爲我體内就有‘鑒定術’和‘超快速再生’的魔術回路,所以不需要吟唱。”
吉賽爾仔細觀察後說:“這張狼皮是很好的魔術材料,本身對魔術回路很親和,我能用它來繪制魔術回路嗎?”
“繪制魔術回路?”
馬修說:“難道還能繪制成其他的魔術回路?”
“當然。”吉賽爾說:“重要的是承載魔術回路的材料,以及魔術回路的形态,這是很好的實驗品。如果可以的話,我能用它來試試我記憶中一些殘缺的巫術,說不定能夠還原。”
“盡管按照你的思路去做。”
外面傳來地精管家的敲門聲。
“大人,吉賽爾小姐,杯子貓發現不對頭。”
得到許可進來後,烏鴉将懷裏的白貓放在地上,于是杯子貓雙眼就将莊園外的場景投射在牆壁上。
黑夜的凍土上出現了一隻隻老鼠,它們在圍牆周圍走來走去,眼睛齊刷刷盯着莊園。
這種詭異的場面讓馬修皺起眉。
“兩天前就出現了這一群老鼠,開始我還以爲是春天到了的緣故。”
烏鴉也神色嚴肅:“大人,看來這不是什麽偶然,而是有人用巫術或者魔藥驅馳這些老鼠過來試探莊園。”
“嗯。”馬修又想起:“鎮上有沒有聽說這樣的異常?”
“這個倒是沒聽過。”
“是專門針對我們的。”
馬修下令:“外松内緊,讓杯子貓出去,借用這些老鼠看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在指揮它們。”
“可是大人,如果杯子貓的投影出去,莊園就沒有了哨兵……”
“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不能被牽着鼻子走,太被動了。”
馬修可不想一天提心吊膽:“目前看來對方試探爲主,等杯子貓後續消息再做決斷。”
“烏鴉你留在宅子裏,繼續跟着杯子貓,我和吉賽爾出門去看看農田。”
外面大雪未停,片片雪花讓黑夜少了些危險,多了一點柔和。
古老的百年莊園裏,年輕的莊園主手拎煉金油燈慢慢散着步,在他旁邊,紅發女巫也拉下兜帽,享受着難得的新鮮空氣。
“它們長得好快。”
吉賽爾看到路邊郁郁蔥蔥的寒辣蓼和冰蘿,哪怕她知道低語者具有增值孕育的增益,親眼見到這些長勢不符合常理的作物還是會吃驚。
“我原本打算一個月後再收割一部分給拉穆爾老闆,看來現在就能收一些了。”
馬修也頗爲滿意:“倒是冰蘿,這東西你說是研磨成汁水再使用,對嗎?”
“是的,可以将它們榨出汁液,然後儲存在玻璃瓶裏,放在不會被太陽直曬的地方,就能保存好幾年。”
吉賽爾蹲下來,用手指輕輕撫摸着這些螺旋狀的嫩綠植物:“已經是成熟期的模樣了,真是了不起。”
“我從來沒有想過,魔術反應能夠這麽使用。”
女巫擡起頭,看着飄飄灑灑的雪花,目光裏閃過一些碎光:“我一直以爲,你說的那些可能會是很遙遠的東西,很難實現,或許要五年,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到……”
她看向旁邊已經松土完畢,正在清理地面上的雪堆的活屍們:“活屍農夫,如果我說出去,大概别人會覺得我是瘋子吧。”
馬修看着她:“吉賽爾,我們現在已經是正式的夥伴,那想來也能坦誠相待了。”
“當然。”
“你很聰明,一定已經猜到,我其實不是遠古石城裏的人。”
馬修不喜歡勾心鬥角,他還是喜歡坦坦蕩蕩。
是朋友,那麽互相間就要有起碼的信任和真誠,是敵人,那就不必有任何僥幸,幹就完事了。
吉賽爾臉色平靜:“隻要你是一個好人,沒有傷害我,那就夠了。到底你是什麽樣的來曆,又有什麽樣的秘密,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她張開手,讓雪花落在掌心:“你說得當然不完全是實話,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确和我一樣,找不到其他同類。”
“我是一個藥師,你是一個莊園主,不論我們怎麽想,我們的确在幫助更多的人,這就夠了。”
吉賽爾的睫毛很長,以至于有一點雪花都粘在上面,她也沒有發現。
“世界上又哪有純粹的聖徒呢?摒棄一切欲望,僅僅爲了崇高的理想而活着,這樣的聖徒大概已經不算是人類了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訴别人的事,我也有自私的一面,甚至陰暗的一面……”
吉賽爾突然一笑:“馬修,我們各自說一件自己做過的不爲人知的惡行。就當我們彼此進一步認識的開始,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