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彭派出了他們的修士部隊後,淮南國最後的據點九江城便再次脆敗。
整個通幽道總共也就是一個大祭司是陰神境,而整個通幽道就算是占據南疆往死裏發展,總數也就是近千,其中絕大多數都隻是築基中人。
而他們要面對的,則是由十八位陰神境強者率領的五千名練氣境修士的圍攻……想想,都是一件極爲凄涼的事情。
主要還是因爲築基期的底層修士根本沒有資格接觸這個任務……這可是統一天下的最後一戰,這裏面的功勞隻是分潤部分,對于修士來說都是極大的裨益了。
通幽道的修士敗得非常絕望,他們倒是有一些十分惡毒的主意想要拿出來,結果還沒來得及去實施就被修士軍團給滅得幹脆利落……事實上也是他們在面對如此規模的修士軍團後,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了。
其實他們還非常委屈……早知道你們有這麽多修士,我們還反抗個什麽勁啊!
總之,一場浩浩蕩蕩的滅國之戰就這麽幹脆利落地結束了,不少将軍們感覺就是跑跑腿的功夫就結束了,絕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看押俘虜上面……這還真是令人惆怅啊。
這樣的功勞能頂得了什麽?
許多校尉、将領都着急了,拼命地想要找仗打。
結果他們打到哪裏哪裏就投降……整個就像是個長跑比賽一樣。
……
兩月之後,長安禦前獻俘。
陸錦混迹在自己的一衆兄弟姐妹之中顯得一丁點都不起眼。
整個淮南國王室以及僞朝廷官員都被押解着走入長安。
她隻是靜靜地跟着獻俘隊伍走在長安的大街上……她和她的父王曾經設想過曾多次自己會以什麽樣的姿态來到這座大彭帝都……五年前他們認爲自己會是以勝利者的姿态到來;三年前他們覺得自己可能此生都難見此城;而如今,她則是以一個自己最不希望的姿态出現在這裏。
長安沿街,數不清的民衆夾道圍觀……并沒有什麽臭魚爛蝦地往她們身上丢,長安的居民們竟然以一種很文明很禮貌的姿态觀望着。
但哪怕隻是在旁邊站着,長安人那種積極開朗的精神面貌還是一分不減地傳遞了過來。
“真的是不一樣,這就是帝都人的自信嗎?”
陸錦聽到了旁邊一個年輕官員的自言自語。
這個官員她很熟悉……這本就是她的愛慕者之一。
她以自身魅力網羅了這個極具才幹的年輕官員,令其一直任勞任怨地爲淮南國出力。
可是現在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也犯不着再吊着這人了……
于是她輕聲道:“彥才,陛下乃是仁君,若是等下有機會特赦爾等,切不可犯倔。”
那彥才聞言神情壓抑着激動,他問:“那公主呢?公主殿下會被特赦嗎?”
陸錦茫然地搖搖頭道:“你見過造反主謀會被輕易放過嗎?”
彥才沉默沉默了下去,然後很快又擡頭道:“公主,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陸錦哀婉一歎:“希望你是真的知道吧……”
獻俘的隊伍很快走入未央宮。
衆人走在前殿的石闆上,一眼可見那位于殿前廣場上的九鼎……全部的九尊九州鼎!
揚州收複的第一時間,那揚州鼎便從一處水澤中被撈了出來。
至此,大彭國運徹底穩固,千年王朝隻在眼前。
“人皇當世,我們還真是螳臂當車。”陸錦見狀不得不再次感慨。
然而她身旁的一位兄長已經兇狠地看着她道:“若非你在前線貪生怕死緻使全線潰敗,我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陸錦聞言心中大爲憤怒,可是當她就要反駁的時候,卻見自己的這些個兄妹都是以厭惡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間失去了一切辯駁的興緻……同時整個人都感覺要垮了。
她是女兒身,如此拼死拼活打下來的天下最終還是會交到一位兄長手裏的。
可她爲了他們在前線厮殺,這些人在後方什麽事都不做現在反而還要指責于她……她忽然間覺得自己這一生的付出都是那麽地可笑。
進而她茫然了……這一生她從未爲了自己活過,而現在就要走向終結了嗎?
走入未央宮前殿,文武分列兩側。
而俘虜們則是低着頭走到了金殿之上,默不作聲,不敢再有任何言語。
陸錦反倒是不怕了,她擡起頭來看向這金殿上,看到了那身穿龍袍的玄真大帝陸颀,以及他下首的皇太子陸尋。
其實這玄真大帝陸颀與太子陸尋之間的年齡差不太多,兩人站在一起竟然有些同齡人的感覺。
陸錦看着王棄,想起他們在雲夢大澤那一段同遊的經曆,還仿佛近在眼前。
隻是如今,這位曾經一起同遊的‘堂弟’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陸錦的心中竟然還挺期待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間注意到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對她微微颔首……這一瞬,她隻覺得自己所有僞裝的堅強全部破碎,心中的悲苦湧上頭來,令她忍不住就想要落淚。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她忍着自己的淚水,立刻和周圍的人一樣低下了頭去,不願将脆弱流露。
王棄高高在上,他将下方的一切反應都看在了眼中。
他本想要讓去疾來處理這些人的,可是剛才對上了陸錦的眼神,他忽然間改變了主意。
他問:“太子,記得我大彭的蒙學都是你在負責的?”
去疾不知爲何忽然會提到蒙學,還是點頭道:“是的,都是兒臣在辦。”
王棄問:“可有何困難?”
去疾答道:“最大的困難,還是缺少固定的教習……畢竟現在的讀書人,但凡還有一些心氣的,都會選擇參加科考。”
“唯有在落榜之後才會選擇當教習補貼家用,而下次再考的時候他們就會丢下學務再次參加科舉。”
他很煩惱,說起來這兩個都是他的項目,可他就是沒有一個很好的處理方法。
王棄心中有數地點點頭,随後道:“那你看,這裏不就是有一群現成的學識很好的教習嗎?”
去疾訝然看向那些俘虜……
王棄已經說道:“淮南國逆臣,雖有大罪于國,然朕憐惜爾等才華特許将功贖罪……着令爾等入蒙學爲童子師,終生不得離任。”
此言一出,群臣都是反應很大。
畢竟不少都是經曆過武帝朝的老臣了,他們對于造反者的态度可是十分強硬的。
“陛下,請勿婦人之仁,此等賊子還是斬了以正刑法!”
大臣們紛紛進谏,都是類似的說辭。
畢竟在這個時代,亂臣賊子一般都是直接砍了的,哪裏會像現在這樣還要他們進谏?
淮南王的一衆子女臉色慘白,這是被吓壞了。
倒是那些官員沒什麽太大的想法……這些官員都是被淮南王從底層簡拔,他們其實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下場。
隻是因爲知遇之恩,才會一直堅持擁護淮南王的統治。
王棄對此的反應很平淡,他擺擺手說:“無妨,當前正是用人之際,難得有這麽多寒門人才,都斬了太過可惜。”
“他們不過是從犯,各爲其主之下與我爲敵也是道義使然。”
群臣又是一陣勸。
而且都說得很有道理……比如說若是開了此先例,會讓人覺得造反的處罰太過輕巧,若是人人效仿如何如何……
王棄耐心地聽完所有人的意見,才又說:“你們的擔心才是杞人憂天,好好的人爲什麽要來造我們的反?”
“還有,這天下如今還有誰能造反?”
“倒是如今這個天下急需有學識的人才是正經……我們不是缺少可以安安心心教書的老師嗎?那就将這些犯了罪的讀書人丢過去教書……一是作爲寬宥,二是作爲我大彭的教育事業做出貢獻。”
隻是這次群臣的立場站得很穩,哪怕王棄都已經這麽說了,他們還是據理力争。
畢竟這次的确是事情有些大,若是造反都能得到原諒,那是要動搖根基的。
這些文武大臣們可謂鬥志十足,還有一方面因素就是……不幸碰到了那麽任性的皇帝,從來都是這皇帝任性而他們‘遷就’,他們怎麽也得要赢一次啊!
王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抗力度,不由得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忽然哈哈一笑道:“也罷,既然你們都堅持,那麽就将淮南王誅九族,而這些從犯則是流放戍邊如何?”
衆官愣了一下,他們很意外爲何這次皇帝會如此輕易地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而淮南王等人則是在這一瞬間都是心喪若死……
“陛下聖明!”
百官連忙有些惶恐地附和……他們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皇帝答應得也太痛快了吧?該不會有坑?
他們都有些誠惶誠恐,實在是王棄的‘信譽’在有些拉胯,就從來沒有老老實實的聽他們話的時候。
果然……
就在他們提心吊膽之間。
王棄忽然說了一件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的事情……
“不過如今既然已經天下一統,朕也算是完成了使命,對得起高祖所立之大彭了。”
“如今九州歸一功德圓滿,朕也正好在此與衆位愛卿立下約定,将于來年元月初一正式傳位于皇太子陸尋。”
衆臣猛然間無比驚愕,都是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
而王棄則是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而是對去疾說道:“太子記得登基的時候大赦天下,這些從犯罪臣就貶爲庶民永不錄用,而朕的皇叔、皇姐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同樣貶爲庶民發配邊疆即可。”
“諸卿覺得如此處置如何?”
群臣連忙再次跪拜,以頭搶地道:“請陛下收回成命,天下不能沒有陛下!”
王棄擺擺手道:“我意已決,元旦傳位,你們安排下去吧。”
話音落下,便拂袖而去。
衆人面面相觑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難道大彭最好的時代就要這麽過去了?
那些據理力争的大臣們當場就想要打自己一個嘴巴子……沒事和皇帝那麽較真幹什麽?
現在好了吧,他們争也沒争赢,皇帝還撂挑子不幹了!
一時間,整個朝廷滿地狼藉,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了……
……
尋常百姓沒人知道那天下一統的獻俘大典最後竟然會成爲玄真皇帝宣布傳位的場合,而文武百官無論怎麽挽留都留不住心意已決的王棄……畢竟他們連人都找不到。
對于俘虜的處置自然也就隻能随了王棄的心意了。
淮南王一系血脈全部流放,而附庸屬官則都是貶爲庶民。
這些被貶爲民的人則是又被去疾收編,作爲各地學堂的教習,算是物盡其用。
至于淮南王一系,除了被發配邊疆,還被逐出宗祠,從此與皇室再無幹系。
在他們上路的時候,王棄遠遠地站在城牆上看着他們遠行,意外地發現他的那位堂姐身邊居然還有人願意追随着……
“讓他們一路上照顧着點,别讓人死在路上。”
“還有,到了地方也盡量安排好他們的生活,不用刻意刁難,讓他們能夠憑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
王棄對身邊的小黃說着。
小黃在他的背後不斷地記錄,卻不會表達任何疑慮。
倒是去疾在在另一邊聽着忍不住問:“叔父,爲何一定要放他們一條生路?”
王棄淡淡地答道:“不讓他們活着,揚州那麽多亡靈的怨氣又該找哪裏宣洩呢?”
“他們自己造的孽,就讓他們和他們的子孫後代去承受吧,不然這份怨念很可能會随着血脈落到世安或者其他後輩的身上,那就不美了。”
去疾這才明白了王棄的用意,同時也是意識到修行者的世界果然處處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由此他也明白了自己該如何對待這些叛逆的親戚了。
讓他們自由繁衍,甚至有必要可以幫一把手,但同時也要層層監視,确保他們不會再有異心。
隻是雖然心中明白,卻依然有種慌亂的感覺……大約是,這次他要自己去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了。
……
三個月後,玄真五年元月,被稱爲玄真大帝的陸颀退位,陸尋正式登基爲帝。
而陸尋爲了表示對自己叔父的敬意,他并沒有更改年号,并且明诏表示會将此年号一直沿用下去。
如此一來,後世帝王又如何再敢更改年号?
于是後世漸漸也就沒有了年号的概念,統一有了個‘玄真紀年’。
‘大彭’這個稱呼也漸漸隻存在于官方正式文件内,民間更習慣将他們所處的盛世王朝稱爲‘玄真王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