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棄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上辛日祭天的時候被刺殺了……隻是前一次那是被關東反王派來的刺客刺殺,而現在則是被一個修爲極強的修行之人刺殺。
此人一身黑霧魔氣糾纏,渾身散發着令人顫栗的氣息,仿佛就這麽明明白白地告訴衆人他是‘壞人’。
隻是王棄看這人身上,卻又覺得沒多少業力的樣子……
理論上這種刺客要進入京畿地區王棄應當是能夠感知得到的……隻是對方看起來有某些手段能夠蒙蔽天機,令他疏忽大意之下讓這人混入了這祭天大典上。
這麽一看,他此時好像還真是屬于最沒防備的狀态……
往日裏不是在長安城中就是在玄真學宮,這兩處地方一般人可進不去,不但是修士雲集,還有紫府大能坐鎮……
這麽一想,在這祭天的時候恐怕也是稍有他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出現也最好下手的機會了。
再加上他祭天必須身穿龍袍衮服,就沒辦法穿上防禦力強悍的‘龍骧甲’,也不會帶上雷霆手套與摘星手套……理論上,還真是偷襲他的最佳時機。
那麽問題就來了,這個刺客的偷襲成功了嗎?
王棄有這閑心腦子裏過那麽多東西,主要還是因爲那刺客已經被他身邊的‘白龍将軍’給擒住了。
在那之前的一刹那,整個祭天大典的會場上都被黑風所覆蓋,而後黑風之中一人影便在電光石火間激射而至……
那刺客掏出了一柄漆黑的小劍,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速度對着王棄胸口激射,一身魔氣快速從擴散變成彙聚,凝練成一點向王棄這裏而來……這是準備一擊必殺?
然後這一切便都戛然而止了,因爲王棄的身邊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輕描淡寫地捉住了這支漆黑小劍……那鋒利的劍鋒竟然隻是在那凝脂霜白的玉手上留下一絲紅印,而後就什麽都做不到了。
刺客驚愕無比地轉頭看去,卻正好看到那位母儀天下的大彭皇後眼中的瞳孔猛然收窄……而後一股鋪天蓋地的恐怖威壓直接灌體而入,仿佛瞬間截斷了他的意識與身體的連接,讓他哪怕克服了心中的驚懼也無法動彈一下。
然後他就看到,那位玄真皇帝目光淡淡地伸手向他罩來……那手掌,在他的眼前蓦然間急速擴大……摘星手!
王棄淡定地施展摘星手将那刺客給捏入了掌心,哪怕沒有摘星手套他也不擔心對方能夠逃出來……開什麽玩笑,他現在也是紫府大能了哎!
随後他一揮衣袖,便有大風呼嘯刮過,将那些黑風全部吹散。
他說:“不要停,接着奏樂,接着舞。”
意思是祭典繼續不要停。
然後‘接着舞’的玉磐子和玉矶神女心裏都有些奇怪的感覺,怎麽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但不管怎麽說,百姓們對于這場祭天大典的所有期待都得到了滿足。
倒是那些朝廷官員們都被吓壞了,他們何曾見過高端修行者之間的鬥法?
相國陳昀立刻上前道:“還請陛下移駕回宮,此地并不安全,或許還有刺客餘黨。”
王棄淡淡地說道:“不用在意,朕有白龍将軍守護,朕所在之處便是全天下最安全之地,若是賊子趁朕不在伐害了爾等怎麽辦?”
“諸位愛卿皆是朕之股肱,任何一位出了事,于朕來說都是巨大損失。”
陳昀沒辦法了,攤上這麽個皇帝誰都沒辦法……瞧瞧這氣魄……人家皇帝都是需要臣子來保護的,結果這位是反過來想要保護臣子們。
還有,你當我們不知道‘白龍将軍’是誰啊……都當皇帝的人了還這麽不要臉的秀恩愛,這很讓人糟心的好不好!
尤其是當陳昀得知太子妃許君濡在生完了皇太孫陸世安之後竟然也開始練武了……他們算是對這大彭一朝的皇後要感到絕望了。
實在是這位白龍将軍将皇後所需要會的‘技能表’裏還添加了一欄:上陣殺敵。
陳昀無奈地退下,而後這祭天大典也沒再出什麽亂子,順利地結束。
而王棄在結束了祭天大典之後,則是負手往玄真學宮而去,一路上先後彙合了玉磐子、玉矶神女,又有公輸依智稍後而來,随後丹蔻華也到了,最後則是五觀老人……
五神山在這長安的所有高層悉數到場,連王棄在内四大紫府兩大随時可能突破的陰神巅峰,這種規模、氣象着實不是一般門派能夠想象的了。
幾人一同來到了學宮中的一處密室,在其中稍稍站了一會兒。
“多事之秋。”
玉磐子當先一句話,卻是給這次密談定了基調。
像個‘農民伯伯’一樣的五觀老人說道:“老朽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有修爲在身的人在觀禮,應當是沖着咱們這學宮來的。”
王棄微微颔首道:“我也發現了……不過這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我以王朝大勢推行學宮,并将之立爲正統,這天下仙門爲了自己的傳承計也該要來找麻煩了。”
“估計接下來幾日内他們就該來找茬了。”
旁邊的冉姣聽了就覺得不是很舒服……她的丈夫正在爲天下修士的未來考慮,結果這些鼠目寸光的居然還想要來搗亂?
她立刻表态:“不如讓我去把他們全都給挑戰了吧!”
衆人:“……”
并非是她這個發言無腦不切實際,而是按照修行界的規矩,這種事情好像其實很有可行性。
冉姣如今真龍之身已成……雖然龍身弱得可憐,但人身就有些強得可怕了。
讓她把那些要來找茬的勢力一個個給挑了,那的确是可以實現的事情,并且也能夠解決當前的問題。
王棄對這種做法也是覺得或可嘗試……畢竟這些人在他眼裏都是阻礙,也必然會因爲時代的變化而被淘汰。
所以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态度處于一種‘都可以’的狀态,在他心裏已經預見到了結果。
玉磐子卻不願如此與天下仙門對立,或者說他還是想要能夠取得天下仙門的諒解。
他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這樣或者太粗暴了一些……這些仙門中人或許隻是心中有疑慮,若是能夠取得大家諒解,對于我們的太玄學宮或許也會是一個更好的結果。”
衆人面面相觑,随後都看向王棄……終究還是要這位首席弟子來拿主意的。
王棄就無語了,剛才說話的那人可是掌教哎!
他隻能揉了揉鼻梁道:“師尊說得有理,那麽師尊準備怎麽應對這些來者不善的人?”
玉磐子懵了一下……
所以,他是什麽都沒想好就直接發表自己意見了麽?
王棄淡淡地歎息一聲,就說:“弟子明白師尊的意思了,這是想要向天下宣揚我五神山的無上妙法乃是當之無愧的玄門正宗吧?既然如此,不如就來一次公開論道吧……有諸位首座與師尊、師娘共同講道,不加遮掩,任人來聽。”
“雖不說五神山妙法,卻可講各自對‘道’的感悟,如何?”
五觀老人眼睛微微一亮問:“不戰而屈人之兵?”
玉矶神女微微颔首也是道:“這個想法大善……一方面可以體現我五神山的器量,另一方面也能施恩天下又示威天下。”
“他們來聽我們講道,這就要承一份香火情,他們見我有如此多紫府坐鎮,就要多一分敬畏心……如此,我們遇到的麻煩就該要少很多了。”
衆人一時大爲誇贊,覺得這個想法好極了,掌教不愧是掌教雲雲……
玉磐子略略尴尬,因爲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主意是怎麽出來的……算了,既然人首席弟子還想要‘自欺欺人’,那大家就陪他玩兒吧。
事到如今,五神山上下誰不知道玉磐子這個掌教就是個傀儡啊,他自己也知道……
可大家對此就是樂見其成……他自己也一樣。
也就是王棄了,還一直想要給自己師尊找體面……殊不知對于他師尊玉磐子來說,反而他越是出色玉磐子才會覺得越是體面。
于是‘學宮論道’一事便這麽定下,自然有弟子會執行下去。
甚至此學宮中的散修們也會鼎力配合……大能講道,這對于散修們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好處。
哪怕不講五神山已有的傳承,可是隻需要将這些大能對‘道’的理解講一些出來,他們能夠理解一些,自然而然就能從中參悟出一些妙法來。
甚至在這末法之世,憑借這些感悟開宗立派都是可以的。
而這些散修若是因此開宗立派,那麽這些門派在溯源上就毫無疑問地要尊五神山爲‘祖’……換句話說,這也是可以讓五神山的影響力徹底擴散的一種方式。
當然這種擴散還是得要有所限制,否則什麽阿貓阿狗都要挂靠在五神山下面,那隻會搞得烏煙瘴氣壞了自身氣運。
這時玉磐子才說道:“那個刺客是怎麽回事?也是因爲學宮之事嗎?”
王棄搖搖頭道:“我想并不是爲了學宮,而是爲了當初我們的蜀中之行。”
說着,他就右手攤開一甩……便有一個渾身魔氣的人被丢了出來。
玉磐子見了才了然道:“原來是峨眉首徒。”
衆人都是一臉驚訝地看去……峨眉首徒什麽樣子他們都通過觀天鏡見過,可是眼前這個明顯的‘魔人’竟然是風薦?
“風薦道友,一年不見,已然物是人非啊。”王棄看着他淡淡地招呼了一句。
‘魔人’風薦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站起身來……隻是他此時的腰背以及佝偻着挺不直了,他微微低着頭眼睛上翻着看人,露出了一副兇狠相。
他說:“看到我這個樣子,你該很滿意吧?”
王棄答道:“沒什麽滿意不滿意的,早就跟你說過了,這些事情都是峨眉氣運反噬咎由自取,我五神山在其中并未做任何額外的事情。”
風薦冷哼一聲道:“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是你害得我峨眉落得如此下場,我便一定要殺你,也一定要毀了你的五神山!”
王棄不由得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他懶得和這個魔人分辨,隻是淡笑着說道:“我看你是腦子有些不清楚吧?”
話音落下,雙眼之中就閃過了‘痛苦紋’。
痛苦!
魔人風薦瞬間抱着頭無比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這不再是生理上的疼痛了,而是來自于内心深處靈魂之上的痛苦……
峨眉祖師與師尊行爲與他價值觀的沖擊,峨眉弟子的大面積死亡,還有如今峨眉仙派根本看不到希望的現狀……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爲了折磨着風薦的痛苦來源。
這些現實令他入魔,而如今自然也能成爲折磨他的源頭。
他以爲自己黑化了就能赢王棄?
太天真啦!
在王棄面前,他就算完全入魔了也能讓他痛得‘找回自我’。
作爲一個正計劃着去妖魔界把人妖魔本體抓回來當自己殺意載體的狠人,入魔的風薦在他面前簡直跟小喽啰沒多少區别。
“不要再讓我想起這些了,不要再讓我想起這些了……”他痛苦地哀求了起來。
光是這些記憶的不斷被喚醒就能令風薦感覺窒息般的心痛,更何況還有‘痛苦咒法’的加成?
總之,原本滿腔仇恨的魔人風薦認慫了,當王棄停下了‘痛苦’之後,他的腰背彎得更厲害了,好像有無窮的重擔壓迫在他的肩上令他不得解脫一樣。
說真的,王棄對這風薦還是挺欣賞的……他之所以如此痛苦,便是因爲心中真的将峨眉的福祉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即是說,哪怕他已經入魔,可心中依然有着這一線堅守……唯有這一線堅守徹底破碎了,他才能完全入魔。
到那時,‘痛苦’也将奈何不了他,或許還會成爲他力量的源泉,‘驚怖’也無法震懾他,他将徹底……瘋魔。
對此,王棄無意将這個自己欣賞的人徹底推向深淵。
他說:“原本的峨眉已經不可挽救,你爲何不召集殘餘弟子重建一個新峨眉?”
說實話,他也就是好心之下随口一說,無論這新老峨眉如何,在他心裏都已經不能成爲對手了。
誰知這從痛苦之中回過神來的風薦法師透露了一個信息:“峨眉?哪裏還有什麽峨眉……我現在才知道,峨眉的存在就是上界布的一個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