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關中之人都已經有了一個十分統一的認知:國師是真的靈驗,他們的玄真皇帝也是真的天命所歸!
尤其是在隔壁關東還是幹旱之中,而一關之隔的關中則是已經陸陸續續下了好幾場雨了。
仿佛是這天下的好雨,都被暫時留在了關中一樣。
可他們又怎麽知道,這本應是整個北方的大旱,唯有關中之地得了上蒼庇佑降下了春雨……
反正隻管吹國師、吹皇帝就對了,關中百姓也因爲這一場雨,産生了濃濃的優越感。
而更爲神奇的是,朝廷派出收複豫州的軍隊才剛剛占據那土地實行管制,那雨雲便會從關中飄出落入那片地方……
這便足以訴說其神奇了。
反正豫州歸附的官員們見狀那是吓得一丁點異心都不敢有,原本隻信自己宗族實力的人,也是不得不信了什麽叫做天命所歸。
王棄能夠感受到這個過程中絲絲縷縷的民氣彙聚,糾纏在他身上的因果也更多了。
當然,這快速彙聚民氣的代價也會消耗他本身具有的氣運,而若非消耗了氣運,這收複的土地又怎麽能過馬上下起雨來呢?
這麽做看起來是折損了國運……可王棄知道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投資。
在如此幹旱之年,朝廷軍隊乘着春雨而來,這在百姓們眼中可不就是天兵一般?
民心、民氣都是因此快速歸附,那些豪族們也是一個個膽戰心驚不敢再做任何首鼠兩端的事情……這實在是太靈驗了,在這笃信鬼神的年代,這種情況足以震懾天下。
豫州乃是四戰之地,同樣也是四方攻伐的跳闆。
不過在朝廷兵不血刃地全據豫州之地後,接下來的行動就變得很麻煩了……
朝廷還在讨論方略,究竟是立刻揮軍北上與僞趙決戰,而後再令整個北方傳檄而定……還是先快速吞并徐州并戰局荊州的戰略要地,與北方的僞趙和南方的淮南國分别對峙。
第一種方略其實更穩妥,步步爲營乃是老成持重之言。
可第二種方略就有些激進了……如此做法最終會陷入兩面爲敵的狀态。
隻是支持第二種方略的人也不少,因爲在支持者的眼中,這些土地的百姓也是心向朝廷的,沒有理由令他們寒心。
這種事情煩了王棄好幾天,最後他便忍不住拍闆:“既然兩種方案都有優點,那麽我們就綜合一下一起來吧!”
群臣:“……”
好家夥,所有人都有種大不妙之感。
王棄冷哼一聲道:“我們可以一邊北上與僞趙決戰,一邊派人收複各州郡……這其實并不矛盾。”
“而且收複失地之後,還能夠立刻獲得一批訓練有素的郡兵,以此支援北方決戰又或防備淮南國就都可以遊刃有餘了。”
當皇帝的,就是要大氣……
但是百官已經被吓壞了。
這是糅合兩個方略的優點?這是去送死啊!
打仗不是這麽打的……在所有人看起來,這簡直是取死之道!
可是王棄淡淡地看了衆人一眼,便說道:“這事就這麽定了……當然,你們的擔憂我也明白,所以我會讓明光宮的公輸老師準備好足夠的‘技術支持’……你們放心,這場戰争我會親自來指揮的。”
百官聞言又是心頭一驚,相國陳昀硬着頭皮問:“陛下又要禦駕親征?”
王棄搖搖頭道:“這一場大戰的戰火幾乎燒遍天下各州,豫州、兖州、荊州北部、徐州、乃至青州、冀州都會是我們行動的目标……如此廣袤的戰區就算禦駕親征,其實與留在這長安遙控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棄已經決定了,朝臣哪怕再反對也沒用。
在他曾經親自主持戰場完成了三萬大勝三十萬之後,還有這一系列的神迹加持,他的個人威望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
其實很多朝臣心裏面覺得讓這不着調的皇帝經曆一場失敗也好,太過順風順水的話反而會變得狂妄。
大臣們都擔心他們的玄真皇帝會得狂妄……因此幹脆準備以這一次極端不合理的戰争當成一場教訓。
他們必須承認,如今關中、并州、朔方、涼州四地十分穩定,就算是這場戰争失敗了,他們也有足夠的資本重新來過。
雖然那樣一來的話局面上會變得比較被動,可他們更相信‘幡然醒悟’的玄真皇帝必然能夠帶領他們很快走出低迷。
這也是百官發現他們沒辦法勸服皇帝的決意之後,就決定以所有東征軍團爲代價,讓他們的皇帝清醒一些。
當然,這樣的想法還隻是存在于一些高層的腦中,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内經過了諸多私下商議,這才形成了如此共識。
因爲個人威望,重大國事王棄可以一人而決,百官對此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以前對付這樣的君王還有‘死谏’一招,可這原本臣子對付君王的最終‘絕招’放在王棄這裏就變成了‘死去活來’,這就很淦了……
逼得衆臣隻能用一種更爲‘佛系’的心态來面對王棄的任性:就讓陛下先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折騰吧,等他玩砸了,咱們再出場擦屁股就是了。
于是這一場大戰就在王棄一人強行推動之下緊鑼密鼓地展開……
此次東征大軍的主體有五萬人,直接攻入兖州。
兖州的敵人爲渡河的冀州兵,兖州本身的實力不足爲懼……畢竟兖州距離關中很近,對于關中的神奇變化他們也都清楚。
兖州世家多是牆頭草,很可能在朝廷大軍到來之後就會徹底放棄抵抗。
而冀州兵的戰力不值一提,尤其是在被王棄打散過一次的情況下……
故而東征大軍的第一戰要赢不難,畢竟這個時候朝廷大軍的軍勢也最爲凝聚。
可接下來王棄的戰略則是讓所有朝臣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三萬,依然隻是三萬人。
三萬東征大軍将沿河布防,抵擋來自冀州的随後反撲。
而剩下的那兩萬人則都是以不滿編的校尉營組成,他們将有一部分南下豫州、荊州,并迅速就地征兵、抽調郡兵形成戰力,檢視淮南國動态。
另一部則是繼續向東盡快接收徐州全境,以同樣的方式迅速拉起一支人馬,而後進入青州境内,進而往冀州本土發起攻略。
再有就是,已經成爲如今大彭最強軍的白龍軍會在這個時候從上黨出擊,從另一側直插冀州肋下……
可以說,東征軍隻是正面的一塊靶子,哪怕是那部分繞後的部隊也隻是襲擾作用,真正一擊必殺的還是白龍軍。
這是一盤大棋,趁着淮南與楚國在争奪江南地區,王棄決定直接趁此東征而鲸吞整個大江以北!
這一番戰略表露出來之後,着實是震得朝臣們頭皮發麻……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皇帝的心那麽大,想要一口氣‘吃成胖子’。
可實際上他們仔細分析的話就發現,以如今大彭朝廷的威懾力,還真是很有可能做到這一步……隻是這其中多方聯動就成了重中之重,必須要有一名頂尖帥才居中協調方能成事。
否則這大戰略中無數細節要處理,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全盤崩壞……
說實話,在看到這個大戰略之後,衆臣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帝會不會再次禦駕親征?
如今大彭若說誰是最強統帥,估計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們的玄真皇帝是獨一檔的。
然而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也是這一點,就是王棄不會禦駕親征,而理論上應該統帥全局的征東将軍也是直接空缺!
是皇帝沒想好人選?
不,根本就是王棄不準備認命征東将軍!
他直接給麾下校尉級别的軍官人手一個照影語竹,然後就打發他們按照先前制定的計劃出征了。
這一次,他要呆在長安遙控全局!
說實話,這種出征模式讓朝堂上下都戰戰兢兢,真是忍不住就要擔心冷不丁會聽到什麽噩耗。
甚至去疾這個當太子的都忍不住在某次早朝的時候問了問這件事……他自己也是心裏沒底啊。
面對麾下人心惶惶,王棄也是不得已地說道:“現在先頭部隊已經出了虎牢并在酸棗集結,而後他們就會以陳留郡爲起始,與位于東郡的冀州兵進行第一次決戰了。”
“你們不用擔心此戰會輸,冀州僞趙的動作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慢一些,目前他們隻是派遣了一支先頭部隊占領了東郡,他們的大部隊,尤其是補給線要想過河不是那麽容易的。”
“看起來他們在大河南岸想要獲取補給有些困難,因爲我們的行動,兖州的家族都已經進入了兩不相幫的觀望狀态。”
朝中衆臣對此情況也總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氣,看起來應該能夠開個好頭。
對于王棄這種能夠居高臨下把控全局的能力,群臣又是覺得神奇又是很信服……忽然間,他們覺得如果他們的皇帝陛下真的能夠有手段在長安實時指揮前線作戰,那說不定這一場宏大的會戰真的能夠赢?
從一開始隻是想要皇帝能夠從失敗中吸取教訓,到現在他們覺得好像真的能赢……其中不過也就是過了一個月而已。
……
這一場中原會戰會持續很長時間,暫時也沒到王棄完全下場介入的時候。
不過他覺得有些寂寞,因爲他的皇後已經随着白龍軍前往上黨駐紮了,他們将會是決定性的力量,很大可能也會是冉姣最後一次參與這凡間戰場了,她顯得分外在意。
王棄百無聊賴,随後忍不住又去将作監看了看……
先前他在這裏得到了重要的啓發,如今倒是想要看看那個樊師傅如何了?
然後他看到了一臉憔悴的大匠老樊,他一臉癫狂的模樣,手邊已經被丢棄了許許多多紋刻過的木頭。
相比一個月前,老樊的情況簡直糟糕透了。
他雙眼滿布血絲,原本發灰的頭發已經斑白了起來,更重要的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顯得恍恍惚惚的。
王棄見狀就是一愣,這怕不是‘入魔’了吧?
他想起了那逃出封印的‘七情六欲十三魔’,本以爲隻有修行者會受到影響,可沒想到老樊這樣的普通匠人也會入魔。
随後他意識到了,這樣的大匠本身已經有‘技近乎道’的程度,或許這種人本身也最容易陷入‘心魔’之中?
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有些内疚。
便輕聲念誦起了五神山秘傳的《清心咒》。
《心經》也有用,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效果不大。
這門前世的佛家經文側重的還是自身心靈的修行,不像《清心咒》這樣功能明确。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他不斷念誦着《清心咒》,以他如今的修爲,哪怕是沒怎麽正經練過《清心咒》也能夠發揮出不俗的法力來。
老樊終究不過是一介凡人,就算心中有魔又能如何?
還是很快被王棄的《清心咒》壓制,然後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倒了下去。
王棄揮揮手讓人将老樊扶下去道:“好好照看樊師傅,他是魔怔了,接下來一個星期就别讓他摸刻刀了。”
邊上的人都是紛紛領命,然後帶着老樊走了下去。
随後王棄有些皺眉地看向身邊的小黃道:“你是怎麽回事,不是讓你照看好人家嗎?”
小黃有些委屈,不過還是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跪伏在地。
王棄随後意識到……在這些人眼裏老樊的狀态可能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将作監裏,魔怔的人還少了?
“算了,不怪你。”
随後他又不爲己堪地揮揮手,讓自己這個貼身太監起來。
他看着神情彷徨又松了一口氣的小黃,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這帝王之權威的可怕……他如今的一言一行,都已經能夠影響别人的人生軌迹了。
随後他注意到,小黃的手上好像多出了許多繭子,還有一些明顯的血痕……
他訝然問:“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小黃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看陛下喜歡樊大匠的手藝,便來這将作監的時候也學了一些刻工……當然,和大匠們的手藝是不能比的。”
王棄訝然地看向這年輕的太監……可以啊!
這小黃陪他去軍營厮混就能練一身的腱子肉,陪他去皇莊試驗‘聯合耕作機’就能當‘初号機駕駛員’……現在讓他來将作監,他居然還開始學刻功了?
這還真是個多才多藝的……
“把你雕刻的東西拿來我看看吧。”他說了一句。
小黃赧然地拿出了自己雕刻的木頭,然後說道:“我看陛下讓樊大匠雕這個,便也想要自己試試……陛下别笑話我就行了。”
王棄愣愣地看着面前那隐隐間有一絲奇特力量流轉的‘力量紋’與‘飛羽紋’,忽然間便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可真是太能幹了!”
好家夥,這小黃絕對是個了不得的人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