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棄有了一個入蜀計劃,他沒跟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
他此時正在對自己的龍骧甲進行各種改裝……增加防禦力,增加傀儡核心的靈氣濃度和傳導穩定性。
還有就是一些小巧的裝置他也想進行實驗……
就比如現在,他手裏有一個小巧的手弩。
這是将作監的産品,做工十分精良。
隻是這種手弩對于修行者來說自然毫無殺傷力,所以王棄緻力于對這手弩進行一番特殊改造……
他在弩柄刻上了力量紋,而後在箭矢上刻了飛羽紋……這樣就能夠給這弩箭有一個最強的初速度,還不用擔心弩箭飛行時受到空氣影響。
隻是這手弩最終的射擊效果王棄全然不在意,他的專注點全在于這些法紋雕刻時的難度。
他發現這兩種紋路雖然都已經算是最基礎最簡單的法紋了,可依然太過複雜。
他開始簡化這法紋結構,想要以更簡單的形式來将之實現。
一番修改,他總算是成功地改造完了這簡化版本的力量紋。
試了試威力……如果說原本的力量紋可以增加10,那麽現在這簡化版本的就隻能增加3左右。
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這個力量紋因爲太簡單了,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畫一畫。
普通人随便畫的當然不行,可是彙入精氣神之後就不一樣了,理論上它也能夠發揮出足夠的功效來。
正常的法紋需要真氣或者靈力才能激活,而這簡化版本的似乎連内氣都不是必要的,隻要足夠專注的精神力量加持……王棄試了幾次,甚至将‘飛羽紋’的簡化法紋也設計了出來,最終得到了定論。
而得到了這兩項簡化法紋之後,王棄琢磨了一下,來到了将作監,将這兩種法紋交給了将作監的大匠老樊來操作。
他沒有說明這兩樣法紋的效果,隻是對老樊道:“這是我查詢古籍發現的神秘符号,據說都有着神奇的力量……它們分别代表了力量和飛行,麻煩你分别替我将他們分别篆刻在我的弓身上和箭矢上。”
他說得模糊,卻又将這兩種法紋所蘊含的意義解釋了清楚,同時以自己攜帶的弓箭來做爲載體,讓老樊足夠重視。
他就是想要以此來做實驗……
老樊是将作監大匠……可就算是大匠,在這個時代也真沒什麽地位。
匠人和流民一樣都沒有自己的田地,區别之是工匠能夠制造一些有用的器具罷了……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若是不能生産出糧食,那就算不得真正具有價值。
王棄對這種事情早就想要有所改變……正好,這次如果他要做的事情能夠成功,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提升匠人的地位了。
他靜靜地看着老樊操作……
老樊是将作監最好的木匠,同時也是篆刻大師。
事實上‘國書坊’中的活字印刷術裏,許多用于印書的活字就是他雕刻的。
他雖然沒有讀過書,更别提練過書法……可是他鑿刻出來的字闆有時候卻比那原本真迹都要好看一些。
而且當王棄注意到這老樊雖然唯唯諾諾,可拿起刻刀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截然不同。
其雙眼目光交彙便在刀鋒尖緣,彙聚的目光是如此地有神。
同時他似乎隻是看了一眼就已經将那兩個簡化的法紋給印入了腦海,再看一眼隻是給他這個皇帝面子……
而後刻刀輕巧地一轉,在那弓身上便雕出了一條流暢而優美的曲線。
這刀曲線看似柔美,卻給人一種暗藏力量柔中帶剛的感覺……這便是力量紋中最爲關鍵的一筆,也是确立其根骨的要點。
老樊輕輕松松就完成了這一步,而後又是穩穩地兩刀落下,将這力量紋雕刻得又是美觀又極具味道。
關鍵是,在其雕成的一刹那,王棄就意識到老樊已經成功了!
可這位大匠并未發現什麽,他隻是放下弓身然後又拿起一支箭杆,一邊雕琢一邊問:“請問陛下需要小人雕多少支箭?”
完全專注時候的老樊在說話的時候語氣不經意間就透着一股平淡,似乎是與王棄在平起平坐的交流。
這時跟在他身邊的小黃立刻面露不滿地要呵斥……
王棄連忙拉住了他道:“不要亂來,别影響樊大匠的工作。”
小黃委屈極了……原本匠人的地位其實和太監也差不多,現在照陛下這意思……匠人的地位要升一升了?
所以太監的地位就沒辦法提升了麽?
小黃哀怨地看了眼王棄,那小眼神欲語還休……
王棄被這小太監瞧得有些滲人,便飛快地說道:“樊師傅,隻需要一支就足夠了,你做得很好。”
他轉移話題,拿起了那弓稍稍用力,便已經弓開滿弦……
他發現這力量紋增加的并非是這張工的彈射力度,而是拉弓者的力量。
也就是說,六石強弓的開弓力量永遠是六石,可有了力量紋則是可以讓擁有四石力氣的人就能開這強弓……這屬于是降低了裝備需求。
他随後将弓遞給了老樊道:“樊師傅,你來射一箭試試。”
老樊此時已經脫離了雕刻模式,被王棄這麽叫了兩聲那是滿背的冷汗,他謙卑地說:“陛下折煞小人了,小人隻是區區一匠人,當不得如此的……”
王棄搖搖頭道:“匠人怎麽了?樊師傅便是木匠、篆刻領域裏的大家,當得起‘大師’之稱。”
說着他又将手中弓箭遞給老樊,讓他試試射出這一箭……
老樊那滿布皺紋風霜的粗糙臉龐上露出了紅暈之色,他羞赧地說道:“陛下,小人恐怕沒有那個力氣開這弓。”
王棄笑了起來說道:“你試試便知。”
從老樊拿起刻刀時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位大匠的力氣其實不小。
雖然沒有特别鍛煉過,但四石多的力氣還是能夠用得出來的。
老樊看到自家皇帝如此笃定,他便隻能接過了那張六石弓,挂上剛才自己篆刻過的長箭,便鉚足了力氣地吐氣開弓……
好家夥,他發現自己居然真的能夠将這弓拉滿弦!
這是怎麽回事?
他隻有四石出頭的力氣這是沒錯的,而這張弓也确實是六石強弓啊!
他驚訝又有些驚慌地看向王棄……
王棄對他點頭示意道:“你以爲,剛才的那兩個法紋是假的嗎?朕讓你雕刻上去,它便是有其功效的。”
老樊心裏一慌,手裏的弓弦就松開了。
那一支箭矢‘嗖’地一下就遠遠射了出去……
正常的六石弓可以射到兩百五十步距離,可是這支箭卻一下子達到了三百五十步!
準頭是沒有的,就是射得遠……幾乎達到了八石弓的射程。
更重要的是,這支箭矢完全是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地,而沒有受到空氣的阻力。
所以在落地時它依然勁力十足,半根箭身都紮入了地裏。
王棄對這種情況很滿意,這意味着他的麾下很快就能出一批神射手了。
他微笑着對老樊道:“樊師傅,你再試試能不能做出同樣效果的弓來?”
老樊連忙再次開始嘗試……可他這次卻失敗了。
甚至在他完成之前,王棄就意識到了他的失敗。
因爲這一次的雕刻,老樊心中明顯患得患失,失去了最開始的那種旁若無物的專注。
“老樊,你得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刻刀上……你是這個領域的專家,你不該這麽容易被動搖。”
王棄很快就找到原因,他語氣溫和地提醒道:“不要着急,找到自己的節奏就好,回憶一下剛才的感覺?”
老樊也意識到自己的狀态,是他的心亂了。
隻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太過令他吃驚,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平複過來,隻能祈求式地看向王棄……
匠人的地位如此之低,他甚至都不敢明說自己‘做不到’。
王棄聞言啞然失笑,他道:“好吧,朕不該給你壓力的……什麽時候你能夠找回第一次的感覺,就什麽時候來見朕吧……小黃,這事你多盯着一些。”
小黃認真地點頭道:“是的陛下,奴才一定會留心的。”
随後王棄就走了……倒是說不上有多失望還是怎麽的,他反而是對老樊表現出來的狀态頗爲在意。
離開将作監之後,他便來到了位于明光宮隔壁的國師府上,找到了正在閉關打坐的師尊玉磐子。
“師尊,近來生活可還習慣?”
王棄笑着問,一點也沒擔心自己會打擾師尊的修行……畢竟以玉磐子如今的程度,修行什麽的早就可有可無,欠缺的是突破紫府的大法力以及契機。
他很擔心玉磐子會不習慣長安城中的物欲橫流。
畢竟如今七情六欲十三魔已經脫困,每一個修行者都要時不時地面對各種誘惑與迷思。
知情的泰山修行界幾乎已經将凡間紅塵當成了是劇毒的場所,而不知情的其他修行者則是不知多少都應了劫。
誰知玉磐子顯得很閑适地說道:“無妨無妨,這段入世經曆也很有趣,至少爲師學會了不少哄你們師娘開心的辦法,這就很好了。”
王棄:“……”
他就沒想到自家師尊是個這麽‘有想法’的。
不過想到玉磐子根基之紮實,的确不擔心會出什麽意外,他才稍稍安心地說道:“弟子就怕師尊在這裏呆得無聊。”
玉磐子搖搖頭道:“怎麽會無聊?”
“爲師這國師當得可有意思了,總是會有一些人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來占蔔求解,都把爲師當成了那天橋下擺攤的了。”
王棄當即好奇地問:“那師尊是怎麽回應的?”
他估摸着,自家這師父該不會是拿那些求卦的人來練手吧?
誰知玉磐子笑着說道:“我哪有那本事給人算命解命啊,我隻是先聽他們說說想要問的問題,然後再給他們講講我的故事……然後他們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王棄訝然:“師尊,你給他們講什麽故事了?”
玉磐子答道:“就是自己經曆過的一些小故事吧,他們才活了多久?爲師修行兩百年,總是會遇到一些與他們相似的事情。”
“他們隻是因爲不知結果會如何才會心慌,而我的故事中不管好壞總是有一個結果。”
好家夥……王棄直呼好家夥。
自家師尊這是跑到長安來當‘老娘舅’了啊!
這真就是來自人生閱曆的智慧……認真說起來,玉磐子這兩百年來作爲一個不被看好的弟子‘一路逆襲’成爲掌教又苟到如今,人生閱曆也可謂是豐富了。
事實也是如此,一開始玉磐子‘忽悠’的還隻是那些官員們的夫人小姐們,可是慢慢的随着他的名氣響亮了起來,再加上那溫和好說話的名聲,也讓一些不得志的人也都會找他開解。
玉磐子也是毫不吝啬地分享着自己從人生經曆中學來的智慧,總是能夠讓人有所收獲地離開……他從來不整那些玄乎的東西,卻反而收獲了衆人的贊賞。
王棄對玉磐子也是越來越驚歎,真是越來越有睿智大前輩的樣子了。
他在和玉磐子閑聊了兩句之後,也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師尊,爲何我看那樊大匠在專注雕刻的時候,頗有些‘入道’的感覺。而他在那種情況下雕刻出來的法紋也是果真具備着功效……而那樊大匠,本身是一絲修爲也無的。”
說實話,老樊的表現完全出乎了王棄的預料,他的确是想要試試看凡人是否能夠制作法紋器具,可真當老樊輕而易舉地實現時他又覺得有些不真切了。
玉磐子聽了微微驚異,他似是有些不明白王棄做這些事情有何用意。
不過他有一個很好的地方,就是他搞不明白的也不會去追究,隻會以自己的方式給王棄解答。
而就像是對待那些來找他‘尋找答案’的人一樣,玉磐子也給王棄講了一個故事……
“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一直都生活在山中,而那時我也常常經受不住外界的誘惑會想要下山去看看……”
“于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山中遇到了一個老樵夫。”
“老樵夫很有意思,他砍柴一般隻用一刀就好,他每次收獲的柴火也都是斷口齊整而且長短如一。”
“他砍的柴也因此很受山下大戶的喜歡,甚至有人認爲他其實是個隐世而居的絕世刀客……”
王棄聽了覺得有些意思,他問:“那後來他怎麽了?”
“他後來死掉了啊。”玉磐子很是爽快地答道。
王棄:“……”
你年輕時候的普通人怎麽可能還活着?當然是死掉了啊。
玉磐子搖搖頭道:“别人說得多了,結果他就真将自己當成了是一個不世刀客,結果和人比刀,然後就死了。”
王棄:“……”
他就無語吐槽了,這個故事的意義在哪裏?
在這水字數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