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師父的背影,我心中也是泛起了一絲絲的迷惑。
塵隙的光如何點亮無盡的深淵呢?
走到老人的面前,師父伸手去搭他脈,過了一會兒,師父又摸了摸老者的肚子。
老人問師父:“大和尚,你瞧出我這是什麽毛病了嗎?”
師父道:“這是瘕疾之症,你肚子裏有一種叫食谷蟲的蟲子,它會吃掉你吃下去的所有的食物,然後分泌一種東西,刺激你的胃,讓你永遠覺得自己很餓,想要吃東西,它還會奪走你身上大部分的養分,在你身體的腹部中不斷地繁衍,導緻你們的腹部腫脹,而身體其他的地方卻異常的消瘦。”
“換句話說,你們每個人的肚子,都是一個蟲巢。”
聽到這話,我心裏異常的驚訝,不由地“啊”了一聲,然後雙手行佛禮道:“阿彌陀佛!”
可老人,以及他身後的村民卻一點也不驚訝。
老人更是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見過!”
師父也是愣了一下,而我心裏則是被震撼到了。
老人繼續說:“我們這裏已經有人餓死了,爲搞清楚,我們這些人爲什麽肚子這麽大,我就讓人剝開了他們的肚子,我們看到了那些蟲子,十分的醜陋。”
師父沒說話,而是“阿彌陀佛”了一聲。
老人繼續問:“你能幫我清理出那些蟲子嗎,在我們活着的情況下?”
師父點了點頭說:“我身上有一株藥材,名叫育沛,可以在水中培育,等它們長大後,熬成藥湯給你們喝,那些蟲子就會被殺死,然後随着你們糞便排出體外。”
老人的眼中有了一絲的光問:“培育需要多久?”
師父說:“若是夠所有人的量,那大概需要一個半月左右。”
老人的眼神又黯淡下去:“等不了那麽久,我們把能吃的基本都吃完了,大家堅持不了那麽久。”
師父道:“吃的,我來想辦法,我親自出村去給你們化緣,弄些吃的來,你們若是信得過我,可以給我一些錢财,我去山外給你們買吃的回來。”
老人搖頭說:“我憑什麽信你,萬一你拿了我們的錢财跑了怎麽辦?
我們這些人變成了現在的鬼樣子,身體也是弱的很,根本沒有辦法走那麽難走的山路出去買吃的。”
“我們之前也派出了幾個人帶着錢财出村,可他們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死在半路,還是帶着錢财逃跑了,可不管是怎樣的,他們的家人都受到了懲罰。”
師父問:“那些人的家人受到了什麽懲罰?”
老人沒說話。
而是下意識地撫摸了自己的肚子。
我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村裏的人,把他們給吃了。
……
看着村裏的人,我渾身上下都開始冒冷汗。
師父沒有繼續問,而是說了一句:“培育育沛需要有專門的人看護,你們把錢财給我,我出村去籌糧,然後讓我的徒弟留下來給你們當人質,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我會帶着充足的糧食回來。”
老人問師父:“大和尚,山路崎岖,你帶着糧食如何進村?”
師父說:“我有些本事!”
說着話,師父走到磨盤的旁邊,然後徒手舉起了兩塊磨盤,而且一副很輕松的樣子。
老人有些驚訝,便點了點頭說:“我信你。”
村裏的人開始籌錢,而師父則是帶着我在村子後山找了一片水塘,然後将那一株已經幹枯的育沛放入了水中。
師父對我說:“這育沛離水則枯,遇水則活,它的繁育也是特别快,一個半月繁育的量,足夠醫治村子裏所有人,不過你要好好地看着它,别讓它随着水流飄走了,也别讓什麽東西把它給吃了。”
我點了點頭說:“我會的,可是師父,我有點害怕!”
師父笑着摸了摸我的光頭說:“塵隙啊,心中有佛,天地可立,一切罪惡,皆可以佛法退之,村裏不可能什麽吃的都沒有,三四天,應該還是可以堅持的,等我回來。”
我點了點頭。
師父把育沛放好,就吩咐我在池塘旁邊待着,寸步不離,所以我也沒有去送師父出村。
我在池塘這邊待了一兩個時辰,就有三四波的村民來看我,他們用貪婪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池塘裏漂浮在水面上的育沛。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了。
每一次他們離開,我都會心有餘悸地念一句佛号:“阿彌陀佛。”
到了這天的夜裏,老人在兩個年輕人的攙扶下來到了池塘這邊,他問我,能不能先把池塘裏的藥分給他們一些,先治好了他的病。
我搖了搖頭說:“施主,這育沛隻有一株,若是不能保證它的完整,萬一它無法繁育,那整個村子的人可能就沒救了。”
老人又說:“那等着繁育出新的來,能不能先給我服用,我是村長,隻有我在,才能鎮得住村子裏的人,我怕他們胡來。”
說話的時候,老人還露出了威脅的目光,好像是我不給他先用,他就會加害于我似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阿彌陀佛”了一聲。
我有些被老人身上的氣勢給吓到了。
這個村子的夜十分的安靜,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整個池塘竟然連一隻活物都看不到。
我坐在池塘的旁邊,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在池塘裏面的影子,肚子開始“咕咕”地叫了起來。
我捧起池塘裏的水喝了幾口,我身上的幹糧都被村子裏的人搶光了,我隻能靠喝水充饑。
這一夜我沒有怎麽合眼,生怕我迷糊的間隙,育沛不見了。
我打坐,調息,讓自己心神穩固,這樣,即便是不怎麽睡覺,我也可以維持神滿的狀态,感覺不到多少的困意。
第二天我就發現育沛整個枯萎的身體已經全部舒展開了,枝葉打開有差不多半尺多長,它渾身上下飽滿,綠油油的,格外的好看而且看起來還格外的鮮嫩。
我這個時候肚子餓的厲害,真想嘗一口。
不過我還是忍住了,因爲這些是救命的藥,我餓的厲害了,就會塞一些爛草根到嘴裏咀嚼。
雖然沒有什麽味道,但是咽下去至少能夠充饑。
第二天村長又來看我,看到舒展開的育沛,他又提出了先吃一些的請求,我還是拒絕掉了。
第三天村長再來,我還是拒絕,今天他好像格外的不開心,他用黯淡的目光對我說:“如果今天晚上,你師父不帶糧食回來,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而我堅信,我師父肯定會回來的。
所以我心裏一點也不擔心。
時間瀕臨晚上,我在育沛的四周看到了許多的根須,還有一些細小的葉子,這說明育沛已經開始繁育了。
隻可惜還不明顯。
而且數量也遠遠不夠。
看着生機勃勃的育沛,我知道,師父沒有騙我,可現在卻沒有師父回村的消息傳來。
天陽落山後村長帶着人打着燈籠就來到了池塘的旁邊,他不由分說,直接讓人把我給綁了起來。
我掙紮着問他爲什麽。
他說:“你師父騙了我們的錢,你該死,不過我們不會讓你白死,你的肉會成爲我們的糧食。”
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都透露着貪婪。
我害怕了,我帶着哭腔說:“你們再等等,我師父說三四天,這才第三天,明天師父一定會回來的。”
村長卻道:“爲了防止你逃跑,要先把你捆起來。”
說着,幾個人就把我駕到了池塘旁的一顆大樹下,然後将我吊在樹上。
村長則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撈池塘裏面的育沛。
我急得大聲喊:“不可以,不可以,育沛是救村子所有人用的,你不能爲了自己一己私利,害了村子裏所有人。”
村民們也終于開始出聲反對,村長不敢惹衆怒,隻能把育沛扔回了水裏,因爲村長的力氣太大,一些育沛的葉子被甩掉,然後随着水紋飄到了池塘的角落裏。
村長帶着村民們回家,讓兩個村民看着我。
那兩個人在半夜的時候,卻從自己的身上取出了刀子。
我問他們要幹嘛,其中有一個人就說:“小和尚,我們太餓了,村裏的人除了肚子,其他地方都是皮包骨頭,根本沒有肉,所以我們想從你身上取一些肉來吃。”
我被吓到了,連連搖頭,同時說:“我師父明天就會回來了,他會帶回來很多吃的。”
那人看着我,一臉的貪婪道:“那等你師父回來了,讓他給你多些吃的補一補,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殺了你,我隻會剃你一下肉。”
一個人拿着一塊臭抹布塞進我的嘴裏,另一個人則是撤掉我的衣服,然後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劃了一刀!
尖銳的疼痛,讓我差點暈了過去。
鮮血開始在我的大腿上流淌。
那人嘴裏還一直喃喃着:“你們和尚不是常說,你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你們就替我們入了這地獄吧。”
這一刻,我還是不明白,我真心實意的對他們,爲什麽卻喚不醒他們心中的人性。
他們在我的旁邊生了火,吃了幾口生肉,然後繼續又烤着吃了一部分。
我的身體昏沉的厲害,失血加上疼痛,就在我要昏迷過去的時候,遠處傳來了一群人的腳步聲音。
我以爲是師父帶着糧食回來了,可在我看去的時候,卻發現是村長帶着好多村民過來了,他們嗅到了肉的香味,然後找了過來。
我本以爲村長會救我,可沒想到他看着我,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分了吧!”
一衆人如同野獸一般撲向了我……
驚疑,絕望,恐懼,無助,還有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