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長樂的骷髅手看向他身後的墳包。
那墳包紋絲不動,本來我并不覺得有什麽,可被他這麽一指,我猛然覺得脊背發涼。
長樂“呵呵”一笑說:“你現在想走或許還來得及,不過你得問問他,我第一次上到崖頂,他是同意我離開的,隻可惜我到了崖底做了許久的思想鬥争,我還是想試試能不能說服他,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并沒有說服他,而我也成了他地獄中的一份子。”
長樂的話讓我覺得他對我好像并沒有太大的敵意,可他爲什麽阻止我扔下繩子讓同伴們上來。
這個疑問隻是出現瞬間,我自己就想明白了,他是在阻止更多的人上來送死。
就像他當初不讓他的隊員跟着他上崖頂一樣。
我看了看長樂,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墳包說:“我既然來了,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你說的那個他是墳包的主人嗎,他的身份又是什麽?”
聽到我的問題,原本是骷髅模樣的長樂周身忽然凝聚了一團的氣,那些氣飛快地幻化出了肉體,我也是看到了長樂原本的模樣。
他是四方的國字臉,眉宇之間帶着一絲渾然天成的正氣。
不過他的正氣後面又帶着不少的黑色的戾氣,現在若是那些黑色的戾氣不是在他的身後,而是在他的身體裏面,他的意識應該随時會失控吧!
意識到這些,我的脊背又感覺一陣冰涼。
長樂看了我幾分鍾,然後緩緩說道:“墳包裏的人,是羅門店的恩人,也是屠滅了整個羅門店的人。”
“他的名字叫醒遇,是一個得道的雲遊僧人,他所創造的地獄也是爲了懲罰整個羅門店的村民,他将這個地獄命名爲活死人獄。”
我沉了一口氣道:“他爲什麽要殺羅門店的人,他不是來救人的嗎?”
長樂沒有回答我,而是看了看那墳包說:“要聽他的故事,就要進他的地獄,你想好了,進了他的地獄,你可能會像我一樣再也出不來,當然,你也可能不同于我,那就是破解了這活死人獄,還這裏一個太平,你選吧!”
在選擇之前,我問了一句:“我的同伴們呢,他們在下面怎麽忽然沒有聲音了。”
長樂笑了笑說:“他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夢境裏面,是醒遇高僧的手筆,他們那些自以爲是的底牌,在醒遇大師的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讓你上到崖頂,也是醒遇大師對你的考驗,有所收斂,若是他施展出了所有的本事,别說上來,你連進到這活死人獄中心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裏不由一震下意識問了一句:“醒遇大師是什麽水準?”
長樂道:“他生前是八段水準的大天僧!”
我心裏不禁“咯噔”了一聲,心跳飛快地飙了起來。
長樂又問我:“走,還是留?
你已經通過醒遇大師的第一次考驗,你有了一次生的機會,你下去後,可以自己活着離開了。”
我疑惑道:“自己?”
長樂點頭說:“沒錯,畢竟通過考驗的,隻有你一個人,或者你留下來,你選擇讓一個人活着離開。”
我詫異道:“你當初是不是遇到過這樣的選擇,隻是你選擇的不是自己,對吧。”
長樂笑了笑說:“我選的是書生,我私底下告訴了剩下的幾個人,辛鹭鳐、大壯、小祁,還有阿飛,他們都同意讓書生離開,因爲他身上背負的東西比我們多。”
我愣了一下說:“其他人的死,都是爲了書生,爲了那個日記的主人?”
說着,我再次晃了晃手裏的日記。
長樂隊長點了點頭說:“那是辛鹭鳐身上的東西,我也看過那篇日記,那小子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是主動把生的機會讓給他的吧。”
長樂隊長笑的很欣慰,完全沒有後悔的意思。
很快他又問我:“你想好了?”
我道:“我不會苟活,也不會爲了某個人犧牲其他人的性命,我要進他的活死人獄。”
長樂愣了一下道:“你這是要拉着所有人跟你陪葬嗎?”
我沉了一口氣說:“我的任何一個同伴上來了,都不會選擇一命換命!”
長樂笑了笑說:“難道要全死在這裏嗎?”
我道:“不拼到最後,怎麽知道是死!”
長樂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指了指墳包那邊說:“去吧,要進活死人獄的話,入口在那邊!”
我盯着墳包看了一會兒,還是緩緩地走了過去。
走到墳前,我剛準備問長樂怎麽進活死人獄的時候,那墳包中忽然悠悠起了一陣青煙。
接着那一股青煙就在我的面前形成了一個穿着一身破履爛衫的老僧人。
老僧人坐在墳頭上,面色和祥,隻不過他的身體是青色的,多多少少還是顯得有些怪異。
我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那老者已經慢慢地睜開了眼:“他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鍾,緩緩擡手道了一句:“随我來吧!”
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兒,我的眼前就是一黑,等我眼前再出現場景的時候,我和老僧人已經站到了照片中那個羅門店村的青石牌坊下面。
老和尚也是變成了正常人的模樣,而我也是竟然也變成了一個小和尚的模樣。
老和尚背着一個藥箱,我背着一個草藥的簍子。
正當我要問些什麽的時候。
我的意識忽然一沉,我有些想睡覺。
等我意識清醒的時候,老和尚對着我笑,我下意識就喊了一句:“師父!”
老和尚對着我和藹一笑,然後摸了摸我的光頭說:“乖,塵隙啊,前面有村子,一會兒跟着師父進村去化緣,你可知道要注意着點什麽?”
我點了點頭說:“與人和善,與己卑微,人之惡,我之度也,我之善,塵隙之光也,不求以達世,隻求塵隙間融我佛法,塵隙之光照耀我所見之臉龐。”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你背的過,也要明白其中的佛法大義,你今年已經十六了,再過些年,我骨歸于山川,你便要繼承我的衣缽,你的資質甚好,将來佛法成就也畢竟在我之上。”
說話的時候,我便以塵隙的身份跟着老和尚進了羅門店村。
村子裏看起來格外的蕭條,村裏的人臉色枯瘦,可肚子卻腫脹的厲害。
我們剛到村口,一個老者立刻沖出來對着我們跪了下去,同時帶着哭腔道:“大和尚啊,給點吃的吧,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我好難受啊。”
他的臉上皮包着臉頰骨,眼窩子深陷,眼裏沒有半點的光。
我和師父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阿彌陀佛了一下。
接着我和師父就同時從我們的背包裏,将我們的口糧全部拿了出來。
我們一拿出來,村口圍坐着不少人都擁了過來,有的甚至下手搶我們手裏的食物。
我吓的趕緊松手往後退。
師父掙紮了一下,手就被人劃破了一道口子。
最後師父也放了手,我們裝幹糧的袋子全部被他們給搶走了。
在饑餓的面前,這些人好像變成了野獸。
我取出布袋給師父包紮了一下,他對着我笑了笑,完全不生氣。
而是誦念了幾句經文爲剛才傷到他手的村民洗去罪孽。
越來越多的村民聚集在村口,他們用貪婪的眼神看着我們,他們想要的好像不止是我們口袋裏的幹糧,他們甚至想要把我們也吃掉。
我有點害怕,往後退了一步。
師父則是往前走了一步然後“阿彌陀佛”了一聲道:“鄉親們,我看各位的模樣好像是得了怪病,老衲懂得一些醫術,不如給我瞧一瞧,說不定我能治得好你們的病。”
村裏的人相互看了看,然後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被兩個同樣挺着大肚子,面色卻十分枯瘦的年輕人攙扶了出來。
老人看着師父說了一句:“你真能治好我們的病嗎,我們自從得了這怪病,已經把村子裏能吃的都吃完了,就差吃人了!”
老人說到吃人的時候,語氣很平常,好像這件事兒在他心中,已經成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一樣。
我被那語氣給吓到了。
師父則是繼續說:“可否讓給我給你搭下脈!”
老人點頭。
師父緩緩走向了老人,而我卻看到了一道光照進了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