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畫葬
車子在教工樓下面停下,蔣蘇亞卻在車裏平複心情,她深吸了幾口氣,可還是沒有下車。
我過去打開車門說了一句:“緊張了?”
蔣蘇亞“嗯”了一聲道:“有點。”
我說:“放寬心,我父親竟然請你來,說不定就是認可你了。”
拉着蔣蘇亞上樓,我明顯感覺到她的手心已經出了汗。
到了門口,我就發現房門是虛掩着的,站在門口我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推門進去的同時,我也是道了一句:“爸、媽,我來了。”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母親圍着圍裙從廚房沖了出來,她一手拿着鏟子,一手招呼我們:“你們先在沙發那邊坐一會兒,還剩兩個菜,馬上好。”
蔣蘇亞也是連忙打招呼:“伯母好!”
母親笑着說:“都好,都好,快去坐吧。”
往沙發那邊走的時候,我也是問了一句:“我爸呢?”
母親道:“書房呢。”
我讓蔣蘇亞在沙發這邊坐着先看電視,然後往書房那邊去了。
書房的門是開着,我探頭看了下,就發現父親坐在書桌前,桌子上平鋪着一幅畫,他正在仔細地研究那幅畫。
我敲了敲門,父親就說:“這也是你家,不用那麽拘束,過來看看吧,徐坤給我的一幅畫。”
我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趕緊走了過去。
這是一幅橫幅的山水畫,山勢巍峨,近處有幾顆高聳的大樹,紅、綠相交的樹葉大緻畫的是秋季的景色。
中遠處的山間有一座寺廟,雖然畫的不是很清晰,可依稀能看到一個和尚正在鍾樓上撞鍾。
看着那意境,我仿佛都已經聽到鍾聲在山間回蕩。
左下角有一處湖泊,湖上泛着一葉小舟,船後是站着身披蓑笠劃着小船的老翁,之所以稱之爲老翁,是因爲他的身軀佝偻,下巴處明顯能看到長長的白胡子。
船頭站着一個老妪,手中拄着拐杖,腰間挂着一塊玉牌,從穿着上看,好像是出身富貴人家。
老妪看向寺廟的方向,雖然隻露了半邊臉,可我卻依稀能看到,她似乎在期盼着什麽。
至于遠處,群山若隐若現,一望無際,直至天邊。
看了一會兒我就說:“這幅的意境描寫太到位了。”
父親問我:“這幅畫的落款很奇怪。”
說着父親指了指畫的左上方的一個銀色的印章上面印了四個字:“洪仝熙合。”
洪仝熙聽着像是一個名字,可名字後的“合”字卻顯得有些唐突。
我點了點頭說:“是很唐突,這幅畫本身也有些唐突!”
父親“哦”了一聲說:“說說看,哪裏唐突了。”
我道:“這幅畫用的是澄心堂紙,乃是南唐後主李煜建立澄心堂之後改良的紙張,特别受到當時文人墨客的喜好,特别是宋代之後,更是流行。”
“宋宮廷畫,喜用絹,可民間的文人墨客卻偏愛澄心堂紙。”
“再加上我對紙張顔色的分辨,所以我覺得這大概率是一幅五代宋初的畫作。”
父親說:“繼續說下去。”
我繞到父親的另一邊指着整幅畫說:“這幅畫的畫風是典型的北方山水畫派的風格,氣、韻、景、思、筆、墨都達到了天花闆界别的高度,可洪仝熙這個人我卻沒有聽過。”
“我看過不少北方山水畫派的畫工,乍一看,這幅畫的畫工,像是一個人所作,可再仔細分析,卻發現這幅畫并非一人所做,而是由三個人,幾乎在同一時期共同創作的。”
“再結合印章上的字來看,我覺得這三個人應該是,北方山水畫派開山鼻祖洪谷子荊浩,享有關家山水之名的關仝,以及師承這二人,并留下多幅傳世之作的李鹹熙,李成,他的晴巒蕭寺圖,展與美堪薩斯納爾遜美術館,寒林平野圖,展與台北故宮博物館。”
“荊浩最爲年長,大了關仝、李成二将近六十多歲,而且到澄心堂紙出現的時候,荊浩應該要九十多歲了。”
“那個時候的他,還能提筆作畫,着實讓人欽佩。”
“這幅畫意境深遠,好似在講述一個并不是很美好的故事,正如印章旁邊的題字:秋意濃深,山凄涼,寒鍾悠然,挂南川,不道山中無鬼神,一絕傾城葬此山。”
“所以這幅畫是畫,也是一幅風水墓葬的演示圖。”
“這三個人聯手作畫,怕是所葬之人不簡單啊。”
“對了,那一絕傾城四字,讓我聯想到的是一個美女!”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忽然愣了一下。
父親問我怎麽了。
我道:“我剛才有一處說錯了,這幅畫雖然是三人連手所做,可并非同一時間。”
“荊浩、關仝下筆早,而李成下筆稍晚了幾年。”
“不對,這早先的畫工,有荊浩、關仝二人,而這後期的畫工是荊浩和李成兩人。
“我之前看到前後期都有荊浩,便誤以爲是三人同一時間所做,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這幅最早是荊浩聯合師承自己的關仝聯合所畫,後來大概是因爲關仝死了,他才轉而和李成聯手。”
“不過這畫的結尾是荊浩一人所作,若是我猜的沒錯,畫到結尾的時候,李成也死了。”
“關仝活了五十多歲,李成活了不到五十歲,而荊浩是卻活了一百多歲,是前面二者的壽命總和。”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父親笑了笑說:“你小子分析了半天,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這幅畫先後畫死了兩位名家,也可以說,那兩位名家的死,都和這幅畫有關。”
正當我要細問的時候,母親在外面道:“你們父子倆啥時候可以心平氣和談論丹青畫作了,少見的很,飯好了,你們過來邊吃邊談吧。”
父親道了一聲:“好。”
就把畫給卷了起來。
我則是有點着急道:“爸,你先給我說說,這幅畫是什麽情況,這讓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會讓我吃不下飯的。”
父親道:“邊吃邊說。”
出了房間的時候,母親已經把蔣蘇亞拉到了餐桌旁邊,并對着我道了一句:“把人姑娘一個人扔在客廳,你去賞畫去了,也太不禮貌了。”
蔣蘇亞立刻笑道:“不礙事的伯母!”
我們在餐桌旁邊坐下後,母親又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酒。
蔣蘇亞道:“伯母,我一會兒還要開車。”
母親立刻說:“開什麽車,今晚就住這裏,這裏夠住人了。”
蔣蘇亞看了看我,我便點了點頭。
蔣蘇亞也就微笑着說了一聲:“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簡單說了幾句,又一起端了一杯酒,我就又問起父親那幅畫的事兒。
父親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說:“那幅畫記述的是一個禍根胎的埋葬之地,而那個禍根胎已經被客家的人給挖走了,不過最近那禍根胎出了一點意外,在運送的途中給逃走了,如今就流竄在省城裏。”
我不由瞪大眼睛說:“在省城?
那豈不是要出大事了?
這可是一個千萬人口級别的城市啊!”
母親似乎也懂這些,隻顧着吃,也不幹預我們聊什麽。
父親道:“你不用擔心,那禍根胎是經過我處理的,身上的禍根暫時不會大規模的擴散,不過偶爾有一兩個中招的,也是在所難免的。”
我疑問道:“是您運輸的途中出的問題嗎?”
父親瞪了我一眼說:“你覺得會是我嗎?”
我搖了搖頭說:“好像不太可能。”
父親道:“是徐坤的人,不過我覺得他們可能是故意的,隻是眼下還沒有證據,若是我找到了證據,我肯定會找徐坤算賬。”
我問禍根的種類是什麽。
父親看了看我和蔣蘇亞說:“你們已經見過了。”
我和蔣蘇亞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道了一句:“榮吉典當行門口?”
父親點頭繼續說:“那禍根胎名爲絕相,它所依附之人,面相會變爲絕命之相,命理忽然中段而死。”
“那禍根胎是極爲罕見的命理禍根。”
“命理禍根丢失之後,我已經讓燕洞、張承志,還有怖逢一起在省城中追查了,不過目前還沒有進展。”
原來除了我們榮吉和X小組,父親的人,甚至是客家的人,也在找。
這個時候父親忽然話鋒一轉問我:“你知道唐後主李煜有幾個皇後不?”
我想了一下說:“有兩個,一個是大周後,一個是小周後,大周後周薔,小周後周薇,二人是親姐妹。”
“大周後死的早,後來李煜就娶了自己的小姨子,不過據說在大周後死之前,李煜已經和周薇勾搭上了,期間還寫了一篇小黃基調的《菩薩蠻》,後來廣爲流傳,其中‘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奴爲出來難,教郎恣意憐’,其實啊,那些詩句,就是描繪的他和周薇偷腥的過程。”
“也是因爲這些事兒,周薔在病死之際,再未看李煜一眼。”
“至于周薔的死,和李煜、周薇也是有着莫大關系的。”
“周薔死後,李煜假惺惺地厚葬了她,三年後,他就娶了周薇,當然這三年裏,兩個人已經開始郎情妾意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關仝死的時候,周薔還沒死,而李成死的時候,正是李煜迎娶周薇的前一年。”
蔣蘇亞那邊好奇地看着我問:“這些你都知道。”
我笑道:“這就好比是曆史,背一下事件發生的時間就全知道了,不難。”
蔣蘇亞尴尬地笑了笑。
而後我看向父親說:“對了,你問我李煜兩位皇後的事兒,該不會她們也和那幅畫有關系吧。”
父親說:“荊浩的死,其實是一個迷,據傳聞,他在後唐期間就已經死了,也就是公元940年之前,李煜出生在937年,按照這個時間推算,荊浩死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有澄心堂紙,更别說我們剛才看到那幅畫,你不覺得這一點很奇怪嗎。”
我道:“我聽爺爺說過,他說荊浩曾因戰亂躲避到了太行山的洪谷,可後來有人到山中找他求話,卻發現他人已經不在了,那個時候荊浩已經八十多歲,所以世人都覺得荊浩大概死了。”
“可爺爺卻在一些野史資料找到了關于北方山水畫派出現在南方的南唐的記載,雖然不太詳盡,可爺爺覺得是荊浩所爲,也就是說,在後梁被滅之後,荊浩并沒有死,而是去了南唐。”
“至于其中的原因,無法得知。”
父親笑了笑說:“果然還是考不住你啊,那老頭子教的東西,還是挺多的。”
說着父親收住了笑容道:“那我就來告訴你,荊浩去南唐的原因,還有他在南唐都做了什麽,我這次幫着客家捕獲禍根胎,已經查到了所有的答案。”
果然父親和客家是有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