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敲了門,就聽到房間裏傳來左青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我直接說了一句:“榮吉典當行的,做回訪的。”
裏面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是左青過來開了門,不過他沒有打開外面的鐵栅欄門,而是隔着鐵栅欄門問:“回訪什麽呀?有什麽好回訪的呀?”
我看了一下左青,手裏捏着一塊還沒有摘掉價簽的“江詩丹頓伍陸之型4600E”的腕表。
身上從上到下也都捯饬上了名牌。
那塊表九萬多,他身上也得小一萬,這一下就得花十萬多吧。
他們當了《雲上閣仙圖》的錢,還不夠他們換一個大點的房子,他們這麽折騰,那房子肯定不夠了。
看着左青,就說了一句:“有幾個問題要問你,麻煩你開下門。”
左青沒有開門的意思,直接不耐煩地說:“我認識你,你就不是典當行的那個小評估師嗎,有什麽問題趕緊問,問完了滾蛋。”
這個時候,左青的老婆也來到門口這邊,她的一身也是名牌,手上帶着一塊水色不錯的玉镯子,粗略估計也要十多萬。
這兩個敗家玩意兒啊。
我看着左青說:“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開了門,畢竟是關系到錢和你母親的事兒,若是你不肯開門,那以後你們再有什麽問題,可别找我們典當行。”
左青愣了一下問:“什麽錢的事兒?”
我說:“開門說。”
提到錢,左青的臉色變得極快,很快就給我們開了門,讓我們進去。
這一對小夫妻,整個屋子裏收拾的還算是整齊,就是家裏多了不少金錢的腐臭味道。
進到屋裏,左青就說:“你們問什麽關于錢的問題,是不是要給我們補錢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我能去冷老師的房間看一下嗎?”
左青疑惑道:“看啥?”
我說:“和錢有關。”
左青一聽錢人就傻了似的,指了指那邊的房間。
這是個小三居的房間,冷芫梅和他愛人之前住一間,一間書房,還有一間是左青和他媳婦的房間。
冷芫梅的房間很小,看來并不是主卧,應該是左青結婚後,她把主卧讓給了自己的兒子。
房間裏已經被翻動過,不過依舊可以嗅到不少知識分子的氣息,牆壁上有很多玻璃框,裏面不是照片,而是冷芫梅的學術剪報,也算是她一生的學術貢獻彙總吧。
這個家裏,最值錢的,應該就是這面牆了。
看了看冷芫梅的房間,我又去書房看了看,這次左青沒有廢話,就跟自己的老婆在後面跟着。
我一進書房,裏面就傳來一陣陰風,我知道冷芫梅的不散怨氣,就是從這裏傳出去,并影響到我。
書房的門一打開,我就發現書房裏面的書架上,全部是書,雖然有些翻動的痕迹,不過我可以看得出來,在沒有翻動之前,這裏應該是歸納的很整齊。
其中大部分的書都是和中國傳統文化有關的,大到文學、曆史、易經,小到風水、飲食、手工藝的傳承等等。
整個書房幾乎被塞滿了書。
牆上還挂了幾幅字畫,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應該是冷芫梅丈夫生前所作。
牆體還有一塊空出來,牆體顯得略微發白,那裏應該就是之前挂《雲上閣仙圖》的地方吧。
看來這幅畫之前在家裏,并沒有被藏起來,而是一直在外面挂着的。
好在畫經過了重新的裝裱,所以受損也不嚴重。
看着這些東西,我眼稍微有些暈,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一個滿頭白發穿着樸素的老太太。
她在書桌前,整個人有些呆。
那個人就是死去的冷芫梅,奇怪的是,這次我沒有被髒東西吓到,而是覺得有些親切,我下意識就想靠近那邊。
李成二一把拉住我說:“你身上又是法器,又是符箓的,再傷着老人家,還是保持點距離,對老人家好,對你也好。”
我點了點頭。
我和李成二的談話,左青在旁邊也是聽着了,他就問:“你裝神弄鬼的幹什麽呢?快說,關于錢的問題,到底是什麽?不說就趕緊滾,我們家裏不歡迎你們?”
左青這麽說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就擡起來了頭,她的臉色煞白,看起來有些瘆人。
她一臉憤恨地看着左青,看樣子就要沖過來。
我趕緊說:“冷老師,您别生氣,我們今天是來處理問題的。”
變成了陰體狀态的冷芫梅,已經不像生前那麽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左青這個時候又開始罵了:“别老是拿我媽說事兒,她活着的時候,就沒壓住我,死了,就能壓住我嗎?我媽死了,死了,你們别在這裏裝神弄鬼的吓唬我,人呢?哪呢?我媽在哪裏啊,來,給我看看呀!”
左青說着,就要伸手來推我。
不等他推到我,弓澤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給他捏的疼得直叫喚。
左青一邊“啊啊”的叫着,一邊說:“快松手,不然我就報警了。”
左青的媳婦也是沖過來拽弓澤狐的手腕。
李成二這個時候飛快說了一句:“你們想見老人家啊,那我就讓你們好好見一見。”
說着,他飛快捏了一個指訣,然後飛快在左青和左青老婆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這一下力道很大,額頭被點紅了不說,左青的額頭還起了一個紅包。
左青媳婦直接疼的開始掉眼淚。
兩個人本來要鬧,可很快他們就安省下來,因爲他們都看到了坐在書桌面前的冷芫梅。
左青渾身哆嗦地說了一句:“媽?”
左青媳婦更是吓的直接昏厥了過去。
李成二給她掐了人中,她才勉強醒過來。
不過卻是吓的渾身哆嗦,身體癱軟,整個人縮在牆角,根本站不起來了。
李成二從随身的口袋裏取出兩根白色蠟燭,然後對弓澤狐說:“小狐狸,你去把窗簾拉起來,老人家受不得這麽強的光。”
弓澤狐趕緊去把書房的窗簾拉上。
李成二點了兩根蠟燭,直接走到冷芫梅的身邊,一左一右給她蹲在旁邊。
接着我們關上書房的門,借着蠟燭的光看屋裏的一切。
在燭光的晃動下,我們看到的冷芫梅是一團的黑影。
左青和他媳婦這個時候已經再也發不出什麽聲音來了,更别說來找我的事兒了。
李成二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接下來該我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對着冷芫梅說了一句:“冷老師,您用怨氣通知我過來,是不是需要我幫你完成什麽心願,您是我們榮吉的客戶,隻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兒,又不超乎我們榮吉的服務範圍,我們會幫您辦了。”
冷芫梅的黑影從椅子上飄起來,然後直接來到了左青和他媳婦的面前。
左青擡手當着,嘴裏哭喊道:“媽,你别過來,别過來。”
冷芫梅一臉的淡漠說道:“兒啊,我可是你的媽,你媽啊!”
一般來說,鬼話都不會說的太清晰,可冷芫梅話卻說的無比清晰,房間裏每個人都能聽到。
李成二小聲對我說了一句:“怨氣太強,靈智保留的較多,所以她說的不是鬼話,而是人語。”
左青還是害怕:“可是你死了,你應該下地獄了。”
下地獄?
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嗎?
冷芫梅的臉色越發的難堪了。
不過她沒有做出傷害左青的事兒,而是說道:“兒啊,我是你媽,你變成今天這樣,我也有責任,是我工作太忙,忽略了對你的教育,可我至今想不通,你爲什麽變得如此的虛榮,那些名牌有什麽好的,你爲什麽非要買?”
“你說買房子,好,媽同意了,媽把你父親留給我最重要的那幅畫都給賣了,那可是我的命,可錢給了你們,你們幹啥亂花啊,你們買個房子好好過日子不好嗎,爲啥啊?”
“最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爲什麽對我越來越不好,爲什麽總是說一些傷我心的話,說我沒用,給不了你富裕的家庭環境,甚至還說你死去的父親是窩囊廢?”
“你可知道,你父親的學識,就算是帝都博物館的館長都稱贊不已。”
“還有我卧室牆壁上,那些學術成果,每一項拿出來,都是站在學術前沿的東西,可你卻賭氣給我撕了一半,你知道嗎,那是我畢生的心血啊。”
“你爲什麽動不動就給我提錢啊。”
“爲什麽呀,你想要錢,爲什麽不想着自己去掙啊?”
左青不說話,也不敢說話。
這個時候冷芫梅又看向自己的兒媳婦:“娟兒,你是農村出來的,當初你和左青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你這孩子挺老實的,也踏實,你也沒有要新房,我覺得挺高興的。”
“可你們結婚後,咋就全變了啊?”
左青這個時候慢慢地說了一句:“因爲我身邊很多同學,都開豪車,住别墅,我心裏不平衡,他們父母能給他們的,爲什麽你們給不了我,我不平衡。”
“啪!”
我實在忍不住了,随手給了左青一個嘴巴子道:“你這是什麽歪理邪說?父母能給你一條命,讓你長大成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對你最大的恩賜了,想要什麽,你沒有手嗎?”
“你現在埋怨你的父母,那我問你,你将來有了孩子,就憑你這個尿性,你能給你孩子什麽?”
“你個垃圾玩意兒啊!”
這個時候冷芫梅對我說了一句:“小先生,你别打他了,說出這番話,我心裏已經舒坦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這麽造作,将來受苦是他們的事兒,我這個做母親的盡力了,我也不希望這一番話能喚醒他們,現在我想小先生幫我一個忙。”
我道:“您說。”
冷芫梅這才說:“能讓我再看看那幅畫,讓我和那幅畫多相處十年嗎?”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時候,李成二就對我說:“宗老闆,答應她吧,她太重情義,執念太深,若是不滿足她這個願望,别說十年,就算是百年、千年,她也不會去輪回。”
“她在人間久了,是要出大事兒的。”
我點了點頭。
李成二這個時候接過我的話,對冷芫梅說:“我們宗老闆已經答應了,那接下來就讓我來給你封靈,封爲這畫之靈,爲期十年。”
封靈?
李成二對我笑了笑說:“我們仙家獨有的本事,封靈,亦稱封仙,我們仙家封過的仙,可是有很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