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的樣子李成二顯得有些無奈,問我話的老木匠則是說了一句:“這個才生,又往山裏跑了,也不知道山裏有啥好的。”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繼續說話,同時也努力壓制着自己的身體别再做出多餘的動作來。
儀桦這個時候看着我又說了一句:“那這樣吧,才生不在,若是我死了,你替我燒紙吧,小哥。”
我想要開口答應,想要點頭,我的身體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我努力的抗拒,讓自己不去順從。
我很艱難的扛下了這一關,我終于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此時村民們好像忽略了我這個環節,他們一邊打罵老道人和儀桦,一邊将兩個人分别抓了起來。
老道人被抓到了紅房宗祠旁邊的一個灰瓦的院落裏,儀桦則是被送到了紅房子宗祠裏面。
兩個人被抓的時候,老道人還一直說:“儀桦,你放心,等他們氣消了,我一定會勸說他們向善,學好的。”
村子裏的人幾乎都跟着過去了,我和李成二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我邁步跟了上去。
同時我也對李成二說了一句:“我估計出不去了,腳下不聽使喚了,你先自己走,想辦法從外面救我出去。”
李成二站在我旁邊沒有先離開的意思,而是緊跟着我。
我瞅了他一眼,他隻是對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看樣子他是準備在出魂的狀态下護我周全啊。
我忽然想起他說的話,我隻要不離開他十米,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興許他有辦法救我?
我心中緩緩燃起一絲的希望。
這兩三百米的街道,很快就到了盡頭,我和李成二也是來到了紅房子的門前,儀桦被抓進了紅房子裏面,然後用繩子綁起來吊在了房梁上。
她的雙手被勒得很緊,不一會兒就開始有點發紫了。
至于老道人,也被關押到了旁邊的灰瓦房院子裏,整個人被五花大綁扔進了柴房裏。
老道人沒有逃的意思,他滿眼的倔強和堅持,同時我也覺得他太過于單純,從他的面相我能看出來,他接觸人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深山之中修行,所以他堅信的善良的道義,完全沒有經過實踐,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如何用道義的善,去教化人間少數的“惡”。
話說回來,也是老道人倒黴,他選錯了地方。
這個小巷子村,民風彪悍,小小三百米的街道,賭坊、窯子、放錢的錢莊,應有盡有,這些人做的都不是正道的生意。
加上村長一家恃強淩弱,懦弱的人善良早就被吓的善良不起來,而強橫的人,早就因爲強橫嘗到了甜頭,從而忘卻了善良。
儀桦被吊在房梁上,老村長就取出一根鞭子,來到儀桦面前說:“你這妖女,可認罪?如果你認罪,我會讓你死的痛快一點,如果你不認,我就撥開你這妖女的腦子,挖出你的心,看看裏面到底裝的什麽。”
儀桦很平淡地說了一句:“我已經看到了我生命盡頭,我其實很多次可以改變,可我不想,因爲我是師尊撿來的,我的命是他給的,他讓我如何,我就如何,哪怕這條路是錯的,是會丢了性命。”
說着儀桦忽然看向我和李成二這邊說了一句:“隻是這次天夭不太一樣,牽扯進來兩個新面孔,唉!善良?”
儀桦歎了口氣。
此時老木匠就大聲說了一句:“這個妖女和那個妖道,天天教唆我們家才生,該死,真的該死,要對她施以極刑。”
香油坊的老闆也是說:“的确該死,竟然在我們家小店門口殺人,殺的還是村長家的公子,的确該殺。”
說着香油坊的老闆推了推自己女兒,讓自己的女兒說話。
香油坊老闆的女兒有些害怕不敢說話。
儀桦則是問她:“村長的兒子,是不是曾經把你抓到祠堂來,然後在這裏撕了你的衣服,然後搶占了你的身體。”
“而且他很多次還當着你父親的面調戲你,正因爲他犯下了這些錯,老天看不過去了,這才收了他,是天收了他,不是我。”
“因爲我沒有那個本事。”
儀桦說完,村長就大怒道:“胡說八道,我兒子去省城讀過書,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怎麽會幹出如此不堪的事兒,你用妖術害死我兒子就算了,竟然還污蔑我兒子的爲人,今天我就當着衆鄉親的面,向當事人求證一下,看看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
說完,村長就轉頭去問香油坊的老闆,以及他的女兒。
香油坊的老闆第一個搖頭說:“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都是妖女瞎說的,我女兒還冰清玉潔的很呢。”
說着香油坊的老闆又推了推自己的女兒說:“你啞巴了,說句話啊。”
女孩兒有些害怕的哭着說:“嗯,都是假的,都是那個妖女瞎說的,我還是,還是好女子。”
香油坊的老闆說:“這妖女滿口胡言,簡直該死。”
香油坊的老闆的女兒也是慢慢地說了一句:“妖女該死。”
老木匠跟着起哄:“妖女該死。”
再接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着喊:“妖女該死,殺了妖女,殺了妖女。”
村民,賭坊的賭徒,窯子裏的嫖客,這些人的嘴臉變得異常的猙獰。
善良和良知已經在這些惡意中被深深的埋沒了。
這種厭惡的情緒,好像也正在掩蓋我心中的善良,我也想要跟着喊。
不過那種厭惡的情緒,讓我想吐,我使勁搖頭并沒有跟着喊,而是慢慢地說了一句:“她說的可能是真的,你們不應該這樣冤枉一個好人。”
我這麽一開口,所有人再次齊刷刷地看向我。
李成二也是一臉的訝異,他看的出來,我已經控制住自己可以不再說話了,可我這次竟然選擇了主動開口。
他有些不解。
我則是繼續說:“我是一個相師,根據面相可以看出很多東西,所以我肯定,她沒有說謊,她也不是什麽妖女。”
我繼續開口,村長有點愣住了。
大概是天夭陣法中的一些情節發生了改變,那些有着固定台詞的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往下進行了。
儀桦看了我幾眼,然後說:“善良的人,不會受到天夭陣法的控制,天夭陣法本就是第十殿閻羅的朝生暮死的懲罰之術,是對惡人用的,不會用在好人的身上,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說着,儀桦就對着我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再看周圍那些人,好像把我和李成二忘卻了一樣,開始繼續對儀桦的審判。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裏面的人也終于開始行刑,他們把儀桦從房梁放下來,拽着儀桦的辮子,開始用刀割她的頭皮,鮮血染紅了整個宗祠。
雖然是魂魄的狀态,可還是感覺到了惡心想吐。
我想要上前阻止,可這個時候,我和李成二的雙腳一輕,接着我們兩個人同時眼前一黑,等我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袁木孚、弓澤狐在這邊護着我們。
兩個人分别掐着李成二和我的人中。
我疑惑道:“幹嘛,拉我們回來?”
弓澤狐指了指我胸前雨衣上一些穢物說:“你剛才吐了,我怕你身體有事兒。”
我的魂魄有反應,連接着身體也會感覺到?
李成二那邊對我說了一句:“宗禹,這是天夭陣法,你改變不了什麽,這不是現實。”
我還是覺得有些可惜,我覺得我應該可以救出儀桦才是。
我想要靠近村子,可是卻被李成二和袁木孚給拉住了:“你的大朝奉不要做了。”
我說:“比起儀桦的冤屈,一個大朝奉的位置真的那麽重要嗎?”
這個時候,我就看到,對面陰市中一切又發生了變化,老道人從灰瓦房的院子裏跑出來,他看到儀桦被扔在街上,儀桦的腦袋光秃秃的,而她的辮子和頭皮則是挂在宗祠外的柳樹枝桠上。
儀桦死了。
老道人跪在地上,抱着儀桦的屍體,嚎啕大哭。
隔着這麽遠,我還是能夠清楚地聽到那聲音,太過凄厲了。
袁木孚那邊也說了一句:“怨氣也太重了吧,跟我之前看到的陰市不一樣啊。”
李成二就說:“你之前看到的,應該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很多部分都沒有展現出來,現在是完整的天夭陣法。”
老道人在哭,他身後的那些人沒有絲毫的同情,反而是挂着一臉的嘲笑,有人對着老道人扔石頭,罵老道人是妖道,罵儀桦是妖女。
還有些膽子大的男人,甚至拎着扁擔、鋤頭往老道人的身上招呼,老道人不躲,也不避。
老道人抱着儀桦一邊哭一邊說:“儀桦啊,我錯了,你爲什麽最後還在笑啊,是在笑我傻嗎?”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傻害死了你。”
“是我太傻了,這個世界哪有什麽大善,大道,都是瞎編亂造的,我四十歲入道以來,在道人境界,一段十年,如今七十年修了八段道人,一百一十歲的我,竟然修成了一個廢人,連自己最好的徒孫女都保護不了。”
“哈哈哈哈……”
“道啊,既然你成就不了我,那就入魔給你看,讓魔毀了這道。”
周圍的人都說老道人瘋了,要殺了老道人。
老道人再次緩緩開口,聲音陰戾:“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諸神鹹見低頭拜,惡煞縫之走不停。陰邪陽煞在人間,借我元神,上我身……”
老道人不管别人怎麽打,他都是隻抱着儀桦念着這些咒語,周身的陰戾之氣也是越來越強,忽然間陰風大作,老道士瞬間被吹的披頭散發,身上的粗布道袍也是跟着飄了起來。
隻聽老道人最後念了一句:“借我元神,上我身,急急如律令,十殿極罪惡煞,給我上身,我要殺了這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