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波府鎮海縣海外,一條商船正飄然入港。
在那條商船的船頭上,正站着一位少年。
他望着熟悉的岸邊熟悉的建築,不由感慨萬千道:“我,終于回來了!”
“東家,咱們須小心一些!”就在這時,有一個壯漢連忙提醒道。
“還用你說?我自曉得!”那少年笑了笑,然後下令道,“衣甲都藏好了吧?一會兒下船口風都給我把緊了,千萬别出了岔子。”
“是,曉得了!”那壯漢連忙應了。
不多時,一幹人等隻覺得腳下一震,商船卻是靠岸了。
那少年便領了七八個漢子,兩名女子,施施然下了船,頓時有幾個幫閑攔了上來,叽裏呱啦一陣亂說。
“有懂官話的沒有?來個懂官話的!”爲首那人皺了皺眉頭,不由開口問道。
原來這時節,隻有頭面人物懂得官話,一般小人物隻會方言。
那少年聽不懂當地的“鳥語”,是以有此問。
“聽這位少爺的口音,莫不是陝西人氏?”那人此話一出,半晌有個漢子遲疑着上前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少年不由冷笑道。
他深知這年月陝西人的名聲不大好,一時間也不由警惕起來。
“這位少爺莫要激動!”不意那人卻笑道,“剛巧這幾日甯波府地界上,倒來了一夥兒秦人,位高權重。”
“若是有些勾連,巴結上去,倒是能發一筆橫财!”
“哦?此話怎講?”那少年聞言一愣,心道:我怎麽不知秦地有如此富商巨賈?
“這位少爺出海了幾個月,莫不是不知天下大勢?”那人聞言笑了,不由伸了伸手。
“看賞!”那少年倒也不惱,立即痛快的下令道。
“好好爽的少爺!”那人掂了掂到手的半吊錢,忍不住喜出望外道,“原來你卻不知,數月之前舜王帶領大軍南下,攻取了江浙之地,如今正在這甯波府中!”
“舜王殿下?”那少年聞言一愣,随即大喜道,“不意天下竟有如此巧的事兒!”
“什麽,孫可望要見我?”張順懷疑自己聽錯了名字,不由又追問了一遍。
“嗯,就是那小子!”悟空點了點頭,笑道,“老孫眼睛須不瞎,不會看錯的!”
“他怎生到了這裏?”張順百思不得其解,連忙下令道,“着他趕快進來再說!”
“殿下,我回來了!”不多時,果然見一個頗爲精明的少年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快,快快坐下來歇息一下!”張順一看來人正是孫可望,不由欣喜道。
“殿下有所不知!”那孫可望斜欠着坐下了,開口就道,“這一次我抵達了朝鮮,然後沿着海岸去了釜山。”
“那釜山正在日本國正北,由此過海可抵博多港,然後我又由博多港轉道長崎,再由長崎漂洋過海到了甯波,這才遇到了殿下您!”
“哦?這麽說來,如果再折回登州,那便形成一條閉合的貿易航線?”張順聞言一愣,不由恍然大悟道。
“誰說不是呢!”孫可望不由附和了一句道,“先前我還以爲這航線到了釜山,也就到了盡頭了,哪裏想得到到了日本,還能從甯波繞回來。”
“不過,從長崎到甯波,卻也有些不便之處。”
“每年三四五月爲大汛,九十月爲小汛,值此季節方可抵達中國。”
“哦?”張順聽了孫可望這話,突然反應過來,孫可望所說的這個不就是季風嗎?
“據我所知,從日本國至我國大緻有三條航線。”孫可望又道,“一曰北線,走朝鮮西岸抵達登州;一曰中線,渡過重洋直抵甯波;一曰南線,走琉球轉道福建或廣州。”
“前面兩線我已盡知,唯有南線不曾走過。”
“哦?”張順聽到這裏,不由笑道,“我倒有一人,對南線卻是極爲精熟。”
言畢,張順又向悟空下令道:“着鄭芝龍過來!”
“鄭芝龍?鄭一官?”不意孫可望聞言大吃一驚。
原來在日本,鄭一官之名婦孺皆聞。
本來孫可望一路上還在構思如何對付此人,萬萬沒想到這人已經被納入張順麾下。
“見過舜王殿下!”不多時,果然隻見鄭一官器宇軒昂的走了進來。
“坐吧!”張順笑了笑,指着孫可望道,“我麾下的一個小子,去年年底去日本國走了一遭,如今剛好轉回。”
“他聽聞了你的大名,非要見見你不可。剛好你正在甯波,我便喊你過來見上一見!”
“這位是?”鄭芝龍聞言望去,隻見對面坐了一個半大小子,不由疑惑的問道。
“我原是殿下的徒弟,後來不幸喪了父,便被殿下收爲了養子!”孫可望連忙笑道,“我本家姓孫,将軍喊我可望就行。”
“啊,原來是孫将軍,失敬失敬!”那鄭芝龍何等人物,隻聽他隻言片語對他便不由刮目相待。
原來這鄭芝龍白手起家,身段極爲柔軟,爲人也極爲圓滑。
他見孫可望小小年紀,就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認年齡僅比自個大上幾歲的年輕人做爹,頓時也肅然起敬。
其實,也就是沒有機會,不然他認幹爹比孫可望認的還要快。
兩人客套完畢,張順這才問起海貿之事。
隻是張順沒想到他才一開口,鄭芝龍不由臉色一變。
你道爲何?
原來這鄭芝龍起家之初,也不過數股走私海商海盜集團中的一股罷了。
直到後來他投了大明,借助朝廷之力先後擊敗了許心素、李魁奇和劉香等海盜,然後又和明軍水師合力擊敗荷蘭殖民集團,至此鄭芝龍終于成爲了東亞海上霸主,徹底壟斷了東南沿海的貿易。
先前鄭芝龍吃下了張順畫下的大餅,還道是兩人一文一武,一個充當白臉玩刀劍,一個充當紅臉玩賬簿。
他萬萬沒想到張順回頭就找了一個懂得海貿之人,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
好在他也明白,既然張順掌握了刀劍,那麽以後吃獨食卻是不能了。
他隻好尴笑道:“若說海貿這塊兒,我這裏倒是有兩條線路。一條是前往日本,另外一條則前往呂宋、蘇門答剌等地。”
“其中日本這條,中線走甯波、長崎,殿下已盡知矣。另外一條走琉球,其實卻是南洋貿易的支線,大體從蚝鏡、泉州,然後繞道琉球那霸,再折往長崎。”
“而南洋貿易,亦分東西兩線。西線沿岸而行,至蘇門答剌;東線則跨過重洋,前往呂宋。”
“其中蘇門答剌盛産香料,而呂宋則盛産白銀”
“白銀?”張順一聽這話,頓時就有點懷疑。
後世的菲律賓以盛産女傭出名,他從未聽說該國還富藏銀礦。
“其實則白銀來自以西把你亞,據聞由大帆船漂洋過海數月運來,也不知真假。”鄭芝龍不由解釋道。
“哦?”張順一聽鄭芝龍這話,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原來張順前世,曾在教科書上學過西班牙殖民了美洲,獲得了大量的金銀貴金屬。
如今既然這西班牙把貿易中轉站設在菲律賓,想必其手中必然掌握着一條從美洲穿過太平洋,然後抵達菲律賓的航線。
不過,此事暫時和自己等人無關,姑且記下不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