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能想得到偷襲沈陽,自然多铎也能想得到。
其實這廣甯不僅堵住了義軍深入遼澤之路,更是堵住了後金開辟的新道。
原來自後金定都沈陽以後,爲了盡快應對明軍的威脅,一直在尋求通往廣甯一帶的新道。
經過多番探查以後,後金發現從沈陽往西,沿着遼澤北面邊緣行至巨流河,然後再折向西南,便能抵達廣甯一帶。
隻是這條道路沒有修整,頗爲泥濘,但是在冬季已經完全能夠滿足大軍的通行。
在原本曆史上,大概在兩年以後才開始動工,前後用了大概一年的時間,修築了沈陽至巨流河一帶的道路,喚作盛京疊道。
一直等到清軍入關以後,這才有人力物力,徹底修築了這條裁彎取直的盛京疊道。
當然,雖然這條道路如今并未修成,但是并不妨礙人馬通過。
所以當多铎得到廣甯失守的消息以後,這才不能自已。
“殿下,當務之急是如何調整部署,防備‘順賊’偷襲之事!”那代善眼見多铎暴躁不已,心裏雖然生出了一股名叫失望的情緒,不過仍打起精神來谏言道。
“防備,防備!我大清國什麽時候需要防備别人,不都是别人防備我大清國嗎?”多铎聞言愈發怒不可遏。
“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攻守乃兵家戰術,豈可感情用事?”代善不由帶有幾分不快的質問道。
“呃……”多铎吃了代善這一喝,這次稍微冷靜了一些。
“廣甯沒了,西面遼河一帶空虛,我們的側翼直接暴露了出來。看樣子,唯有撤軍一途了!”
“殿下,若是如此,那麽複州劉之源部就等于被我大清國放棄了呀!”代善不由又提醒道。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該怎麽辦?”多铎被他擠兌了一下,不由脾氣又上來了。
“我覺得陛下應該留下一部堅守東京,然後率領主力西進,重新奪回廣甯!”代善冷笑道。
“你……”多铎聞言勃然大怒,反問道,“我軍西進固然可以,如果‘順賊’不打東京,反而折而向西怎麽辦?”
“這……”代善聽到這裏,頓時也沒脾氣了。
原來後金憑借騎兵優勢和兵力優勢,固然可以在壓制張三百的同時,向牛莊、廣甯一帶發起進攻。
但是一旦後金主力離開,那麽張三百也完全可以抛開東京城不管,折而向西,直接打通鳳凰城至朝鮮義州一帶的通道。
到時候後金不但會失去朝鮮這個藩屬國,更會被義軍聯合朝鮮、東江威脅到後金起家之地的赫圖阿拉一帶。
現在後金面臨的問題和先前一樣,還是這不能丢,那也不能丢。
全都想要,但是又顧不過來。
“這樣吧,實在不行,隻能再派人往北去,抓點野人回來補充一下兵力!”多铎沉吟了半晌,最終無奈的決定道。
“這……這個時節也太冷了,不好辦呀!”代善聞言皺了皺眉頭不由開口提醒道。
“冷?值什麽,就是因爲太冷了,咱們才有機會反敗爲勝!”多铎突然笑道。
“這一次我不要多,隻要三千野人。披了鐵甲,留作當‘撒手锏’用!”
“三千?”代善聞言吓了一跳,不由他仔細琢磨了半晌,發現唯有如此,才有一線生機。
最終他無奈的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沈陽城裏的防禦交給杜度吧,讓嶽讬帶兩千人前期抓野人!”
“成,就這麽定了!”多铎點了點頭,然後又叮囑道,“對了,告訴杜度,一定讓他做好沈陽以西的防禦,千萬不能爲‘順賊’所趁!”
原來這多铎和代善兩人所言的“野人”,正是指野人女真索倫部。
也就是後世鄂倫春、達斡爾和鄂溫克三族的統稱,大緻分布于黑龍江中上遊一帶。
由于這些部落較爲原始落後,部落丁壯性情堅韌、殘暴,又具有很好的狩獵技術,是天生的戰士。
故而,後金自老奴以來就喜歡抓捕這些野人女真充當精銳。
隻需要給他們披上鐵甲,配上硬弓、戰刀,這些人就是沖鋒陷陣的死士,故而深得女真上下喜歡。
僅天聰九年,洪太稱帝前夕,一次就抓獲了野人女真六七千人,丁壯二千四百餘人,編入旗中。
故而這一次多铎預備在抓三千丁壯,就是爲了日後在和義軍決戰的時候,充當撒手锏使用。
實際上類似這種數萬人的大戰,一旦有三千死士在關鍵的時候殺了出來,确實完全能夠改變整個戰場的戰局。
“什麽,抓野人,還要抓三千?”當留守在盛京沈陽的嶽讬接到“聖旨”以後,有推脫之意。
隻是奈何這一次不僅多铎,就連他的父親代善都聯名要求他去,他确實也無法反對。
隻是他這心中對他父親代善的觀感,又惡心了幾分。
先前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還能說是爲了瞞一瞞老奴和洪太兩人的眼神。
如今老奴、洪太都已經身死,他卻要求他的兒子在這幾近寒冬臘月,深入黑龍江深山老林去抓女真?
我看你不是想讓我去抓女真,你是想讓山裏的黑熊把我抓進去吃了,再也回不來。
和很多人固有印象不同,以爲遼甯、吉林、黑龍江都很冷,環境應該差不多。
實際上不然,雖然這三地都很冷,但是冷的溫度完全不一樣。
以老奴等人生活的赫圖阿拉及沈陽一帶爲例,冬天最冷的氣溫,也不過零下十幾度,低于零下二十度已經極爲罕見。
而索倫部所在的黑龍江中上遊一帶,臘月平均氣溫基本在零下二十多度以下。
甚至還有零下三十多度,四十度的存在。
什麽概念呢?
零下十幾度,你裹結實點,可能隻是感覺臉有點冷。
而到零下二十多度,你呼吸的時候,就能感覺到自己的鼻毛。
到了零下三十多度,你就有幸聽到自己衣服的響聲。
你讓一個常年生活在零下十幾度的青年,寒冬臘月跑到黑龍江的深山老林裏捉生女真,這不是要他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