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随着張順接見了朝鮮朝天使金堉以後,不多時那黃孫茂也前來述職。
其彙報内容,倒與朝天使金堉相差無幾,想必是對過“口供”了。
而就在張順不動聲色之際,那黃孫茂便谏言道:“殿下,東虜之興也,乃以建州爲根本。”
“今其主力與我軍相持于遼陽,而建州空虛,犁庭掃穴,正當其時也!”
“臣意以朝鮮爲主力,賜以火藥、戰馬、铠甲,并派遣将領進行訓練,然後出義軍,曆寬奠、叆陽、孤山、一堵牆等堡,攻破鴉鹘關,隻入赫圖阿拉。”
“那多铎聽聞赫圖阿拉失守,定然進退失據,一舉爲殿下所克!”
“此事非同小可,當從長計議!”張順心裏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道。
“對了,此去朝鮮國,你功勞不小。本王聽說臨别之前,朝鮮國國王以萬兩黃金相贈,卻被你斷然拒絕了,果然高風亮節。”
“這樣吧,本王這一次賞你紋銀百兩,絹布三百匹,以資鼓勵!”
“謝殿下恩典!”那黃孫茂還待要說,聽了張順這話,連忙謝過了。
“萬兩黃金,假的吧?”當黃孫茂剛走,周皇後就忍不住從屏風後面跳出來質疑道。
開什麽玩笑,一萬兩黃金大概合五萬到十萬兩白銀。
這些錢哪怕對大明來說,都是相當一筆巨款,朝鮮國什麽時候這麽富有了?
“當然是假的了,這是傳給我聽呢!”張順笑道。
若是仔細論起來,其實這黃孫茂還算是頗有才幹。
隻是這一次他私心太重,倒讓張順警惕了起來。
你道爲何?
原來這朝鮮國雖然是大明的藩屬國,但是并非沒有自己的心思。
大明開國之初,這朝鮮國便坐擁重兵,對遼東也是虎視眈眈,不過懾于大明的軍威,這才不敢擅動。
待到明朝不斷采用經濟手段進行制裁打擊以後,好容易才徹底壓制住了朝鮮的野心,如今張順豈肯再把它放出來?
若是果如黃孫茂所言,自己不但要出錢、出人,還要幫朝鮮訓練一支至少兩萬人以上的精兵,就爲了攻入赫圖阿拉,那自己得傻到什麽程度?
更不要說,若是真被朝鮮攻入赫圖阿拉。
如果朝鮮國向自己讨要建州故地,那這塊地兒你是賞他,還是不賞?
賞則釀成心腹大患,不賞則無以服衆。
既然如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把這點想念給他徹底掐滅才是正經。
“殿下,征北将軍到了!”就在這時,高起潛突然高聲喊了一聲。
“哦?我這就去迎他!”張順聞言不由大喜,連忙揮退了周玉鳳等人,三步并作兩步趕到了養心殿外。
“殿下!”那盧象升一見張順親自迎了出來,感動的不能自已,連忙深深一拜道。
“先生辛苦了,快往裏面請!”張順哈哈一笑,連忙一把扶起來盧象升,攙着走向殿裏道。
“屍位素餐,不敢言苦!”盧象升連忙謙虛道。
兩人進了養心殿,分定主客坐下,張順這才笑道:“先生曾言不肯與大明兵戈相向,本王都依着你。”
“殿下仁義!”盧象升連忙捧了一句。
“隻是如今我與東虜鏖戰正酣,不知先生何以教我啊?”張順繼續問道。
“這”盧象升撚着胡須沉吟了一下,這才開口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若是遼東局勢尚無變化,以臣之見,當出奇制勝!”
“說說你的想法!”張順點了點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夫用兵之法,彼可以來,我可以往!”盧象升肅然道,“昔日彼可以走草原攻我宣大,我如何不能出宣大,攻彼腹背?”
“走宣大?太遠了,太遠了!”張順搖了搖頭道,“風險太大,不若趁着遼澤冰凍,走廣甯直驅沈陽!”
原來張順這一次之所以調盧象升過來,一則讓他撈點功勞,二則爲了完成給後金緻命一擊。
其實無論張順、盧象升還是黃孫茂,都看出來後金已經不行了,所欠缺的未有一擊。
然而,這一擊從哪打,如何打,卻是個大問題。
黃孫茂認爲整頓朝鮮人馬,攻取赫圖阿拉一帶最爲有利。
而張順和盧象升卻認爲奪取沈陽重鎮,遮斷後金和蒙古、索倫部效果更好。
但是,具體到如何行動上,兩人又有分歧。
“可是若走廣甯,吾恐我軍尚未出動,東虜已經盡知虛實矣!”盧象升不由擔憂道。
原來明軍和後金對峙于遼西之際,雙方一直處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态。
不僅明軍被後金滲透,其實後金軍中也被明軍滲透嚴重。
那盧象升能保證自己的“奇兵營”中萬無一失,但是卻無法保證錦州廣甯等處不會與後金交通消息。
“哦,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張順不由笑了。
“其實這一次本王準備使的就是陽謀,讓他知道我準備怎麽打,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
“哦?此話怎講?”盧象升聞言一愣。
兵者,詭道也。
他素來聽聞世人多施展陰謀詭計取勝,還不曾聽過哪個要堂堂正正破敵。
“我已經遣使和朝鮮溝通,約定由本王派遣一将,督朝鮮國及東江兵,或取鳳凰城,或攻赫圖阿拉!”張順笑道。
“這這樣恐怕隻末将一營人馬卻是不成!”盧象升聞言猶豫了一下,不由提醒道。
原來這盧象升也是知兵之人,一聽張順提及朝鮮國及東江鎮,頓時明白張順仗着兵多,要在後金兩翼搞事情。
兵法曰: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
現在後金的主力,就是在遼陽城和張三百對峙的三四萬人馬。
如果這個時候,義軍遣一支人馬渡過遼澤,威脅沈陽;另外一支人馬則威脅鳳凰城或赫圖阿拉。
那麽後金又會面臨當初兵力不足的局面,隻能保二舍一。
當然,若是這樣,那麽這兩支偏師人數亦不能少,至少每支不能少于萬人。
“是這樣的,前幾日我剛得到消息,‘八大王’張獻忠意外身死,他三個養子本是我的徒弟,故而攜其殘部來投。”張順笑道。
“陳長梃已經核實過了,其麾下約莫有萬人,可戰之兵約莫六千。”
“其部人人有騾馬代步,若是編練一番,可得兩營精銳。”
“啊?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盧象升聞言一愣,随即大喜。
這張獻忠雖然臭名昭著,但是他麾下人馬亦是非同小可。
若是再加上其部多有騾馬,也能夠跟得上自己的“奇兵營”。
一念至此,盧象升靈機一動,不由開口道:“殿下陽謀之法,固然難解,然而終究把選擇權讓人。”
“既然我們三營多騎,何不出奇制勝,直取沈陽耶?”
盧象升此話一出口,也惹得張順也不由心中一動。
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方案,無論多铎怎麽選,肯定首先要保住沈陽。
而如果依照盧象升的方案,卻有幾率偷下沈陽來。
實際上,哪怕偷襲不成,至少按照之前計劃進行,而無大礙。
隻是沈陽以西,不是沼澤就是蒙古部落,義軍怎麽樣才能保證無聲無息的遣越到沈陽城下?
“盧将軍所言甚是,不過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張順沉吟了片刻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