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澤茫茫,蘆花飛絮。
俄而有一群白鹭展翅落下,落在了河邊,然後伸着長長的脖子去捕捉河裏的蝦和蟹。
更有一群群綠頭野鴨子,在水裏暢快的遊來遊去,偶爾一個猛子紮下去,等等凫上來的時候嘴裏已經叼着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
一切都如此靜谧,一切都如此美好。
在這片人類不曾涉足的地域,一切都呈現着一種自然之美。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幾支箭飛了過來,把兩隻白鹭當場射殺在河邊。
而其他受驚的白鹭、野鴨子以及一大群不知名的鳥類,不由紛紛展翅飛上天空,頗有遮天蔽日之感。
而就在群鳥飛離之際,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從附近蘆葦從來鑽了出來。
這些人身上攜弓帶矛,身着披着一身輕便的披甲,腦袋和手全都布罩住了,隻留了兩隻眼睛在外面。
“哈,中了!”其中一人見到水裏血水直冒的兩隻白鹭,不由興奮了的叫了一聲,然後脫了草鞋子,捋了褲腿,顧不得河水冰涼下了水。
“嗐,你撈它幹啥,這肉又腥又柴,一點都不好吃!”爲首之人看了他一眼,不由皺了皺眉頭道。
“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強!”那人聞言一邊撈起一隻白鹭,一邊搖了搖頭苦笑道。
原來這幾人正是後金的斥候,先前吃了沒有安排斥候排查伏兵的虧,不但損兵折将,糧草也被燒了一部分。
哪怕作爲精銳的斥候他們,如今也隻能吃個七八分飽,不得不射獵些鳥獸,彌補食物不足。
“這就是遼河吧?”爲首之人自家人知自家事,便不再追問,反用手搭了個涼棚向對岸望了望道。
“這麽寬,不是遼河又是哪個?”把白鹭撈上來那人,一邊小心翼翼的取下箭支,一邊接話道。
“這這河上既沒有船,又沒有河,難道我們遊過去不曾?”這個時候,另有一人用長槍探了探河水的深淺,不由臉色難看道。
爲首之人看了看,已經浸濕了大半的槍杆,同樣臉色難看的緊。
時值深秋,天氣轉寒,待到夜裏河面已經開始結冰。
如果上司強令涉水渡河,哪怕要不了命,恐怕也會大病一場。
“算了,這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兒,一會兒報上去再說吧!”爲首之人猶豫了一下,不由開口道。
衆人一聽,也是這麽個理兒,隻好點了點頭,又轉身鑽進了蘆葦中。
随着一陣沙沙聲響過,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原本受驚的白鹭、野鴨子等鳥類,漸漸的又膽子大了,陸陸續續的落了下來,繼續着剛才悠然自得樣子。
而距離此地數裏之遠處,有一群人類卻沒有這般好運了。
“快,快倒進去!”随着一聲聲高呼,一群群如同泥猴子一般的後金精兵,正背負着一袋袋泥土倒進前面的路上。
而在這些人覆土的同時,同樣有一大批人用刀劍收割着附近的蘆葦,然後把它覆蓋着這些泥土上面。
原來越接近遼河,沼澤愈發泛濫。
後金先鋒營不得不從附近裝了較爲幹燥的土壤鋪在泥濘的路上。
然而,鋪上去以後,随着士卒的踩踏,很快這些土壤又會變得軟起來。
這些人沒有辦法,隻好再收割一些蘆葦鋪上去,這才能夠讓後金主力通行。
而在這些先鋒營身後一二裏處,卻正是多铎和他的四萬大軍。
隻是因爲先前遭了楊國柱襲擊,多铎的華蓋丢了,辎重糧草也被焚毀了一些,還有些人被燒得灰頭土腦,看起來頗顯狼狽。
“報,陛下,探子來報,前面數裏處正是遼河,我們已經趕到了遼河邊!”就在這時,有一人急匆匆趕來,向頗顯狼狽的多铎彙報道。
這多铎先前被戰馬甩進了泥坑中,雖然因此躲過了一劫,但是這渾身上下是沒法看了。
雖然後來在侍衛協助下,略作梳洗,奈何條件所限,依舊殘存了不少泥垢。
“哦?那有法子渡河沒有?”多铎連忙開口問道。
“沒有,探子仔細探查了一番,一沒有橋,二沒有船。而且河水刺骨,深淺不下一丈!”那人連忙應道。
“一丈?”多铎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若是這個深度,哪怕騎馬涉渡也不成了。
“大軍都議一議,這河怎麽過?”多铎沒有辦法了,主動開口道。
“這”衆人聞言不由都低着頭,一時間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好在有個人剛巧看到了腳下的蘆葦,卻是想起來當初士卒站在盤根錯節的蘆葦根上的情景,他不由連忙開口道:“奴才倒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不知道成也不成!”
“說來聽聽?”衆人正束手無策之際,聞言不由一愣。
“陛下,這蘆葦雖輕,昔日達摩祖師也能一葦渡江。如今我等雖然沒有達摩祖師的本事,但是若是結草爲舟,連舟爲橋,當也可渡!”那人不由笑道。
“好,就這麽辦!”多铎聞言不由大喜。
這遼澤之中,雖然樹木稀少,難以造舟,但是若說用蘆葦,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且不說這多铎如何計較,且說那張三百下令以後,部分水師便沿着遼河而上,反複探查兩岸動靜。
這一天有兩艘蒼山船和幾艘漁船再度逆流而上,深入到遼澤之中。
“哨官,咱們天天探查這個作甚,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人來?”連續巡邏了三五天,船上的士卒早就厭煩了,不由抱怨道。
“廢話少說,讓你查你就查,這豈不比和人拼命強多了?”那哨官不由訓斥道。
雖然嘴上這般說着,其實這哨官也覺得這是“張帥瞎折騰人”。
“哨官,你看!”就在全船上下都有些不耐煩之際,不知是誰突然伸手一指道。
衆人聞聲望去,隻見不知何時,一叢蘆葦橫亘過河面,攔在了前面。
“這是什麽?”那哨官不由大吃一驚道。
“莫不是這裏水淺,蘆葦順着長了過來?”有人不由猜測道。
“胡說八道,你見哪家蘆葦能橫着長過河面?”哨官不由訓斥道。
“傳令下去,派兩個小船靠近看一看,注意别讓人發現了。其他人聽令,趕快把船開進蘆葦叢裏,先躲起來!”
随着這哨官一聲令下,衆人不由紛紛行動起來,大多數船隻都躲進了河岸邊的蘆葦中,而另外有兩隻小船則在蘆葦的掩護下,向前靠近。
“咦?剛才我好像看到了幾隻船?”而就在這時,有個後金探子揉了揉眼睛,向南面河面上望去。
“什麽船,這荒蕪人煙的地方,能有船?”他的上司聞言用手搭了個涼棚望了兩眼,不由臭罵道,“不要胡說八道,仔細你的腦袋!”
“唔!”那人聞言縮了縮腦袋,隻道是自己看花了眼,遂不以爲意。
而就在此時,後金的大軍開進了過來,踏上了這條漂浮不定的蘆葦橋,向河對岸走起。
“不錯,挺穩的!”那多铎也來到橋前,親自踏上了橋面試了試,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正如那人所言,先用大量蘆葦編制成船,然後再連接起來,雖然比用船連起來的浮橋差一些,好歹能渡人就成。
“陛下,請您移駕!”不多時,眼見先鋒營已經渡過了遼河,早有人連忙讨好道。
“好,大家一起随朕渡河!”多铎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由同樣邀請道。
遼澤雖然是由這遼河泛濫而成,然而遼河并不是均勻的将這遼澤分爲兩半。
實際上過了遼河以後,再有三五十裏腳程便能出了遼澤,抵達章義站。
章義站,即彰驿站,本是元代驿站,距離沈陽六十裏,距離遼陽八十裏。
一旦後金兵抵達此處,隻須一日一夜功夫便能趕到遼陽城下,故而多铎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驚慌的大喊道:“火,火,火!”
“胡說八道,這天還沒到飯點,哪來的火?”多铎聞言大怒,就要尋哪個擾亂軍心。
“殿下,你看!”而就在這時,左右不由驚慌的指向南面的河面道。
那多铎下意識扭頭一看,隻見不知哪裏來了兩隻小船,正冒了滾滾濃煙,飛快的向浮橋中間沖過去。
“快,快攔住他!”多铎連忙下令道。
隻是哪裏還來得及?
但等後金士卒放了兩輪箭,隻聽見撲通撲通幾聲,船上的“死士”跳到水中,紮一個猛子不見了。
而那兩隻火船剛好燃起火苗來,一頭撞到了浮橋之上。
橋上的士卒連忙用手裏的長矛去推,隻是哪裏推的開?
蘆葦遇火,瞬間就被引燃了。
熊熊的火焰頓時蔓延開來,隻駭得浮橋上的士卒轉身就跑。
隻是狹窄的浮橋上,如何跑的開?
頓時有的人被擠掉了河中,有的人則主動跳入水中,一時間亂成一團。
那多铎正看呆了,還是左右反應快,連忙又把他從橋上架了下來。
好容易脫離了危險,安定了下來,那多铎擡頭一看,隻見那浮橋早已經化作一條火橋,哪裏渡得過?
“張三百,勞資與你勢不兩立!”多铎不由悲憤的大呼一聲,一時間怒急攻心,竟一頭栽倒則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