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甯至海州一線,隻有東西一條道相通。
白廣恩拒于前,憑河而守。
自己擊于後,背河而陣。
南爲海,北爲澤,本來理當萬無一失,多铎之流插翅難飛。
張三百河白廣恩兩人卻萬萬沒想到,這後金主力突然就消失不見了,竟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
“對,根據其形迹推斷,當是北上遼澤.”祖大壽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張三百又不是庸人,兩軍接戰以來,本就朝夕騷擾,反複接觸,故而待到多铎一走,義軍立馬發現了後金的虛實。
待到祖大壽帶領人馬沖進後金營地以後,無論是俘虜供詞,還是後金人馬撤離的蹤迹,都表明後金主力北上遼澤去了。
“遼澤?遼澤現在能通行嗎?”張三百聞言一愣,不由連忙問道。
“依照常理,至少還得等半個月,遼澤方能行軍。”祖大壽搖了搖頭,仔細解釋道。
“今晨發現鞑子不見了,我特意命令吳三桂帶人前去追趕,追入遼澤之中,隻見遍地泥濘,腳印深淺不一,想必是鞑子狗急跳牆,不得已爲之。”
“這倒也是!”張三百不由贊同的點了點頭。
原來,就在多铎接到義軍攻克遼陽消息的同時,張三百一幹人等同樣收到了。
隻是張三百、白廣恩等人還以爲多铎要強攻,故而緊鑼密鼓的準備應戰之事,萬萬沒想到他卻跑了。
“看樣子多铎很急啊!”張三百不由笑了。
“确實很急!”
“那那祖将軍以爲他急着往哪裏趕呢?”
“遼陽!”祖大壽沉默了片刻,伸手在地圖上一指道。
“好,既然鞑子準備支援遼陽,那我們率先趕往遼陽,可行不可行?”張三百掃視了衆人一眼,突然開口道。
你不是要去遼陽嗎?那我先去遼陽等着你!
“這這恐怕太過冒險!”衆将聞言不由面面相觑道。
“廣甯猶在,時時威脅我軍後路。若我大軍去了,恐其斷我糧道。”
原來若是從關内前往遼東,除了水路一路以外,唯有出山海關,然後沿着狹窄遼西走廊趕往錦州。
出了錦州以後,地勢漸寬,出現了以義州、廣甯和錦州三城爲核心的一片廣闊區域。
由此折而向東,便是一條狹長的沿着路河東去的長廣道。
這長廣道起于廣甯北面,止于海州東昌堡,長達二百裏。
如今廣甯未下,一旦義軍大軍東去,難免會被廣甯的石氏三兄弟騷擾甚至截斷糧道。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隐憂。
根據上次多铎趁着撤退之際,殺了一個回馬槍來看,這一次他未必會老老實實退去。
如果他入了遼澤以後,不曾東進,反而折先廣甯,破了圍困廣甯的楊國柱部人馬怎麽辦?
想到此處,張三百不由笑道:“諸位言之有理,以本将隻見,不如這般。”
“一則馬上派人通知楊國柱部,謹防鞑子從遼澤中殺出;二則派遣船隻逆遼河而上,探查遼澤動靜。”
“三則,派遣白廣恩部攻打海州;四則征調附近所有船隻,随時走水路支援遼陽!”
“好,好,這個好!”祖大壽聞言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不由拊掌而笑道,“将軍這一次計劃如此周詳,後金國合當亡矣!”
且不論張三百如何計較,且說随着他一聲令下,義軍都忙碌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大清國禮烈親王”大貝勒代善也收到了自己的情報。
“什麽,遼陽丢了?”代善望着完全坐守孤島的明軍,一時間不由望洋興歎。
“父親,這多铎幹什麽吃的!”就在這時,長子嶽托不由憤怒道。
“休要意氣用事,這一次恐怕是來者不善呐!”代善聞言伸手止住了長子道抱怨,而是語重心長道。
“父親,此話何解?”嶽托聞言一愣,不由開口問道。
“自洪太關内喪師以來,折兵十萬,如今我國中可用之兵尚不足十萬。”代善歎了口氣道。
“其中陛下帶去了四萬,咱們父子倆帶走了萬餘。盛京留守一萬,複州劉之源有兵馬一萬。”
“金州、義州、廣甯、海州、遼陽等地,又各有數千,攏共才這點人馬。”
“如今竟被人占去了遼陽,恐怕兵力早已經捉襟見肘矣!”
“那那咱們該怎麽辦?”聽了代善這話,嶽托心裏不由沉甸甸的,連忙開口追問道。
“走!”代善斬釘截鐵道。
“走?”
“對,遼陽一失,我軍糧道斷絕,即便明日攻下皮島,也已經于事無補。”代善點了點頭道。
“如此,還不如合力奪回遼陽,這樣才會有一線生機!”
“父親!”嶽托聞言沉默了半晌,不由突然出聲問道,“就算奪回遼陽,又有什麽意義呢?”
“嶽托!”代善聞言一愣,不由厲聲喝道,“你什麽意思!”
“莫非你以爲你是我兒子,我就不敢殺你不成?”
“父親,即便你要殺了兒子,兒子有幾句也要說出來!”不意嶽托聞言,竟然硬着脖子道。
“兒子自從軍以來,不說是身經百戰,也算得是沙場宿将。”
“往日裏,您總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可是這話能偏偏别人,如何騙得了我們自己?”
“自汗王起兵以來,東征西讨,我們本部本有十萬丁壯,如今尚不足半數。”
“原來這遼東有漢人百萬,幾經折損,恐怕其丁口尚不足三十萬。”
“如此,國無兵,土無民,就算我們能夠赢下一場,赢下十場,又能怎樣?”
代善聞言沉默了好半晌,這才低聲道:“你是對的!其實情況比你想象的還要糟糕。”
“其實如今我滿洲兵丁,三不存一,漢人丁壯亦隻剩十餘萬。”
“東面蒙古,除了科爾沁和察哈爾部以外,個個都蠢蠢欲動。”
“若是一個應對不善,我‘大清國’就是國除族滅的下場!”
“那那怎麽辦?”嶽托聞言都吓傻了。
他本以爲國中的形勢夠惡劣了,其實真實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惡劣。
“沒辦法,兩代汗王造的孽,恐怕隻能由我們這些人來償還了!”代善面如死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