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聞言掃了一眼,發現還真是“些許禮物”,這厮到沒自謙。
原來這一次東江鎮隻送來了金碗、金杯和幾件銀首飾,堪稱寒酸之際。
“東江窮苦,實在是……實在是無物可送……”那使者也自覺東西拿不出手,不由有幾分尴尬道。
“東西拿不出手,難道人還拿不出手嗎?”張順簡直是無語至極,不由提醒道。
“後金就給本王送來美女兩名,雖然也十分寒酸,聊勝于無!”
“啊?女人?”那使者聞言一愣,不由咬了咬牙道,“但凡殿下喜歡,不日即将送來!”
“女人?什麽女人!”不意張順問題突然大聲喊道,“你看本王是那好色之人嗎?”
“有這些金銀就足夠了,女人就不必了!”
“?”那使者頓時一臉懵逼,這不是你老向我讨要女人嗎,怎麽又不要了,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原來張順自度諸女待在後殿無聊,難免有人偷聽一番。
他故意引出這個話題,以樹立起自己“痛改前非”的形象。
果然一幹在後殿偷聽的女子,突然聽到張順“斷然拒絕”了東江鎮的“美人計”,不由交頭接耳誇贊道:“殿下這一次事情做的漂亮!”
獨馬英娘撇了撇嘴,小聲滴咕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狗還會改得了吃屎?”
“那……禮物……”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啊!那使者都快急死了。
“禮物就不談了!”張順搖了搖頭道,“你就先和本王說一說東江鎮的情況吧!”
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張順自然趕快轉換話題,免得被諸女看出破綻來。
“東江鎮......”那使者沉吟了一下,不由開口道,“有丁口數十萬,戰兵一萬兩千,坐擁鐵山、皮島、石城等諸島......”
“停停停,既然求援,我覺得你還是實話實話的好!”那使者剛一開口,便被張順打斷道。
“呃......”那使者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其實有丁口八萬,戰兵一萬......”
“真的一點誠意都沒有?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張順聽到這裏,不由冷笑道,“東江鎮現在要是有丁口五萬,本王跟你姓!”
“啊?其實......其實東江鎮現有百姓六萬,戰兵七千!”那使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
原來有耿仲明提供情報,再加上張順根據東江鎮的面積,向明廷請求的物資以及過往核定的人數進行綜合分析,最終推算出來了東江鎮的大緻實力。
果然張順露了這一手,唬的來使合盤托出了東江鎮的虛實。
“你們還能堅持多久?”張順聞言皺了皺眉頭。
東江鎮的情況很糟糕,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一些。
“以吾度之,今一秋是不相幹了!”那使者聞言沉吟了片刻,開口應道。“總是過了小雪,海面結冰,就危險了!”
小雪自然不是指下雪,而是二十四節氣之一,大緻在農曆十月末左右。
張順聽了此人之言,不由頗爲驚奇,連忙開口問道:“敢問閣下大名,竟有這般見識!”
“在下李明忠,乃來州府昌邑主薄,見過舜王殿下!”那李明忠不由笑着拜了拜道。
“哦?主薄!”張順聞言一愣,不由想起曆史上另外一位主薄了。
他不由開口笑道:“不曾想竟埋沒了英雄,不知閣下何以教我?”
李明忠聞言猶豫了一下,眼見張順并無調侃之意,不由大着膽子開口道:“早年東江,坐擁旅順、金州、皮島等地,封鎖後金海岸。”
“不僅能夠在海上暢通無阻,亦可東西呼應。彼攻我皮島,我趁其複州、蓋州;彼攻我金州、旅順,我可騷其赫圖阿拉腹地。”
“惜乎如今金州、旅順一失,後金又設水師,東江鎮誠難矣!”
“以微臣之見,若想救援東江,必據登來二府。登來二府不僅與旅順隔海相望,更可走水路救援東江。故而,朝廷特設登來巡撫,統一事權也。”
“若登來不備,次者天津耳。殿下若得天津水師,雖不如登來二府,亦不至于望洋興歎!”
“哦?”張順聞言頓時明白了大半。
若想救援東江,陸路不通,隻能組建水師,走海路支援。
然而,水師的建立亦非三五日之攻,那麽對義軍來說,最快的辦法就是接收大明水師。
這主薄李明忠已經給張順指出了兩條路子,一條是接收大明的天津水師,一條是接收大明的登來水師。
若是兩者齊聚,那自然是極好的。
如果不成,至少也要拿下天津水師,這樣也不至于在東江鎮被圍攻的時候,束手無策。
隻是現在已經八月下旬,距離皮島附近結冰隻有兩個月功夫,還來得及嗎?
想到此處,張順又仔細詢問了東江鎮的士卒訓練、物資儲備、軍械修葺、工事修築等情況。
兩人談了大半天,直到這個時候,李明忠這才試探的問道:“東江缺馬,難以馳騁,不知......不知殿下可否援助一二?”
“戰馬,本王雖然也緊缺的厲害,倒也能抽調一二!”張順聞言皺了皺眉頭道,“但是,如今當務之急是東江鎮如何渡過這個冬天!”
“你也知道,若是陸地鏖戰,莫說多铎小兒,就是洪太親自,照樣兵敗身死。”
“隻是這水師一途,倉促之間,難以齊備,實乃令人憂心之事!”
“殿下,你這是同意救援東江了?”那李明忠聽了張順這話,頓時熱淚盈眶,不由連忙又确認道。
“不怕實話告訴你,救本王是一定要救的!”張順冷笑道,“那後金國既然敢與本王争雄,就應該有被本王大軍犁庭掃穴的心裏準備。”
“本王不但準備保住東江,還要開拓金蓋複海四地。”
原來這幾日,張順除了玩女人之外,還仔細了明廷關于東江鎮的疏犢、資料。
他身爲一個後世來客,對海洋的認知明顯要超過這個時代人一大截,所以他立馬發現了東江鎮的戰略價值。
從内地通往遼東,曆史上大緻有平岡道、無終道、盧龍道和濱海道四條通道。
其中平岡道出古北口,然後向東北切入“老哈河”河谷,與盧龍道交彙一處,向北抵達赤峰一帶。
而盧龍道則出喜峰口,然後向北和平岡道交彙。
無終道則是出薊鎮,然而沿着青龍河和大淩河河谷北上,最終抵達後世朝陽一帶。
而濱海道就是如今的遼西走廊,出山海關,走秦皇島、甯遠、錦州一帶北上。
而在這四條通道之中,除了濱海道較爲平坦寬闊以外,其他三條道路崎區,僅能通人馬,不能行車。
這也是明金二國不得不在錦州、甯遠、山海關一線反複死磕的原因。
雙方的通道就這幾條,當面鑼對面鼓,隻得名牌打天下,故而很容易陷入僵局。
對義軍來說,如今遼東鎮和山海鎮已降,基本上初步建立了遼東防線,好像已經無憂。
然而,以騎兵爲主的後金通過盧龍道、平岡道,甚至更爲遙遠的草原道反複入關,告訴張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多年的軍事經驗告訴張順,打仗最忌諱一條道走到黑。
而後金在錦州一帶和明軍對峙的同時,還能利用騎兵“入關”騷擾,這告訴張順這條防線的側翼出現了極大的漏洞。
如果自己依舊按照明軍方案防守下去,說不得就會成爲崇祯第二。
故而,在打下京師以後,張順一直在思索打破這個被動局面的關鍵點。
直到東江鎮映入眼簾,張順這才恍然大悟。
俗話說:北馬南船。既然後金有騎兵優勢,而中原政權卻掌握着水師優勢。
後金可用依靠騎兵“入關”,自己又如何不能依托水師威脅其腹地?
想到此處,東江鎮的地位在張順心中愈發重要了起來。
無東江,則薊遼難守;無東江,則薊遼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