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山腳下馬水口,萬籁俱寂,蟲聲唧唧。
遠離了礬山堡外的喧嚣,關内的守軍睡聲正酣。
一切都那麽甯靜,那麽祥和,好像八十裏以北的酣戰和殺戮不存在一般。
“啪哒!”而就在這時,突然甯靜的夜幕裏響起了一絲絲雜音。
“噓,小心點!”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随即一隻隻黑影出現在山道中。
“将軍,我不小心踩到了石頭……”
“别說話!”本來那人還想解釋兩句,結果立刻被那“将軍”喝止了。
“哦~”那士卒低聲應了一聲,便不再吱聲。
不多時,這一衆黑影順手摸掉了警戒的崗哨,然後來到了關前。
“唰唰!”随即幾道繩索扔了上前,套在了馬水口關上的女牆上,然後借此熟練的爬了上去。
“誰?”就在爲首之人剛剛爬上去之際,有一個迷迷湖湖守夜的士卒突然喊了一聲。
“我!”那爲首之人絲毫不慌的應了一句,然後走了過去。
“你是……”那士卒剛剛驚醒,有點發懵。
隻是他話還沒問完,隻覺得胸口一疼,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然而他什麽也喊不出來了。
“将軍?”這時候剛爬上來的士卒見狀,不由低聲問了一句。
“趁着守軍沒有反應過來,殺進去!”那“将軍”果斷的一聲令下,竟徑直的向關下城門處殺将過去。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陣陣慘叫聲,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不由高呼道:“敵襲!”
“彭!”然而什麽都晚了,隻聽見一聲巨響,随即馬水口城門打開,一隊隊衣甲鮮明的士卒一擁而進,瞬間就淹沒了關内的守軍。
“重甲兵,重甲兵,這是哪來的重甲兵!”覆沒之前,馬水口的守軍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轟!”随着馬水口易主,火光重新照亮了這座關卡,迎入眼簾的竟是義軍将領張天琳、李過、陳繼泰和李際遇四人。
“呼,你這重甲兵果然非同凡響!”李過看了一眼身披重甲,手持帶血戰斧的李際遇,不由羨慕的道。
“哎,比不得李将軍麾下健兒勐士!”那李際遇聞言連忙擺了擺手道。
你道這幾人爲何湊在了一起?
原來那李際遇自從得了張順的命令北上,一路上途經蔚州,正好遇到守備在那裏的張天琳、陳繼泰和李過等人。
這三人正苦于後金的重甲兵難以對付,遂邀李際遇一起對付濟爾哈朗。
李際遇擔心誤了張順的大事,表示要盡快北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義軍士卒探得濟爾哈朗部突然拔營北上。
這四人恐其有詐,又怕濟爾哈朗和洪太合兵一處,給張順帶來麻煩,遂約定一起報團北上。
在這四營人馬之中,李過和李際遇部多騎,是以充爲先鋒。
張天琳和陳繼泰部多步,故而在後面壓陣。
從黑石嶺至馬水口二百餘裏,衆人用了三四天功夫,這才趕到。
四人不知前線戰況如何隻好在占據了馬水口以後,一邊暫時修整一番,一邊派遣使者快馬加鞭彙報于張順。
“什麽,張天琳、李際遇、李過和陳繼泰一幹人等占據了馬水口?”當張順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好中午。
他聞言連飯都顧不上吃,連忙下令道:“速速将火炮運到右翼,加強李自成部,即刻準備消滅濟爾哈朗部所有人馬!”
原來這洪太被困于礬山堡以南,蚩尤泉水以東地帶。
由于東面、南面山峰環繞,隻有向南走馬水口一路有大路相通。
張順之所以留着濟爾哈朗部,遲遲不肯發起總攻,除了怕傷亡過大以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給洪太留一些念想,防止他南下逃跑。
如今馬水口已封閉,義軍呈甕中捉鼈、關門打狗之勢,張順豈會再猶豫?
“喏!”徐子淵興奮的搓了搓手,連忙揮毫草拟了軍令,請張順簽字蓋章以後,遣使飛馬加鞭傳于李自成。
“好,好,好!”正高高的站在應龍山上,一隻手捂着受傷的左眼,然後用完好的右眼俯視着濟爾哈朗營地的李自成,得到張順的命令以後,同樣興奮不已。
以逼降“懷順王”耿仲明之功,讓他獲得了公爵之位。
如果這一次,再能夠全殲濟爾哈朗部,恐怕王爵就能手到擒來了。
想到這裏,他覺得頭不暈了,眼睛也不疼了,渾身上下全是勁兒了。
他不由又擡起右手,在右眼上搭了個涼棚,仔細看了半晌道:“濟爾哈朗正在響應鞑子主力的進攻,南面向北勐攻昭德将軍補人馬,視我爲無物,可一戰而擒!”
你道這濟爾哈朗難道真不知道李自成部的威脅嗎?其實他心中跟明鏡似的!
奈何事有輕重緩急,比起來李自成的威脅,打穿張鳳儀部放線,和洪太中軍連成一片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殺,殺!”那鄭親王濟爾哈朗和鑲黃旗固山額真拜圖音勐攻了一個上午,眼見義軍防線已經及及可危,可是總差那一口氣兒。
關鍵時刻,那濟爾哈朗不得不親自上陣,意圖破開義軍防線。
然而,阻攔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後金正白旗固山額真尹爾根覺羅·阿山。
“阿山,你這個叛徒!陛下待你不薄,你爲何背叛我‘大清國’!”濟爾哈朗連攻不下,不由怒斥道。
“鄭親王,當初大明也待龍虎将軍不薄,如何大明龍虎将軍亦反耶?”阿山嘴角向上揚起,面帶譏諷的反問道。
“你找死!”濟爾哈朗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不能怒喝道。
原來這大明龍虎将軍不是别人,正是後金的開國之君老奴。
在萬曆二十三年,由于老奴對大明頗爲恭順,甘當“女直奸”爲大明帶路,故而賞敕書三十道,晉封正二品龍虎将軍。
老奴憑此東征西讨,實力逐漸臨駕于其他女直部落之上,一直到萬曆四十六年才以“七大恨”爲借口造反起兵。
此事在以君君臣臣爲正統思想這個時代看來,無異于“大逆不道”。
道理很簡單,既然你可以逆君,我如何逆不得你?
故而老奴及其家族對此一直諱莫如深。
如今這老底兒被阿山當場揭露了出來,這讓濟爾哈朗如何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