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大肆推行剃發易服、跑馬圈地和投充逃人之策,另一方面又革除積弊,信重漢官。
相對于其他“以滿洲爲本”的滿洲貴族來說,至少他還知道要厚賞“漢奸”,爲我所用。
而如今的王如金學識淵博,又懂義軍虛實,頓時讓那多爾衮對他新生好感。
于是,他顧不上休息又和王如金詳談了許久,了解了義軍在陝西的虛實,這才開口笑道:“不瞞先生說,本王也才千裏迢迢剛剛趕到歸化城。”
“如今人困馬乏不提,歸化土默特部人馬尚未征調,須等到明日方可出發,還請先生靜心等待一日。”
“明天?”那王如金聞言不由大喜過望,連忙笑道,“咳咳,不妨事,不妨事,正好臣也趁機将養下身體,然後才好随睿親王一同出征。”
兩人又是一番客套不提,待到那王如金辭了多爾衮退了出來,左右早圍上來,低聲彙報道:“方才我聽聞‘順賊’已經推進至大同、宣府一線,吾恐左柱國和恩師等人已經是兇多吉少矣!”
“唉,咳咳!”王如金聞言百感交集,不由又是一陣劇咳,然後哈的一聲吐出一口痰來。
“子堅?”左右見狀不由大驚失色,原來他竟然一口咳出了大量鮮紅色血痰出來。
“不妨事,不妨事,國事要緊!”那王如金堅定的搖了搖頭道,“這一次若不能請得後金兵難行,纾解朝廷之難,我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哉?”
“子堅高義!”從者聞言不由爲其膽識和忠心所感動,紛紛拜服道。
結果,哪曾想當晚那王如金咳血不止,胸口疼痛,幾欲昏厥。
從者紛紛要替他請大夫,不意那王如金卻搖頭笑道:“如今身在蒙地,豈不是如假包換的爲我請來了一位‘蒙古大夫’?”
原來這個時代的蒙古部落由于條件有限,一般小來小去的病症并不會找大夫看病。
但凡前去求醫,一般都是病情較重,故而蒙古大夫的治療手段相對比較粗暴,用藥勐,用藥重,頗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風格。
故而一來二去,在和邊塞較爲接近的地區,就出現了“蒙古大夫”便成了貶稱。
衆人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這才罷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那王如金勉強起來,果然見那睿親王多爾衮召集了數千人馬,軍容之盛,竟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那王如金不由心中大安,連忙勉強支撐着過去誇贊道:“某雖一書生,今見睿親王兵多将廣,人馬俱甲,那小小‘順賊’如何抵擋的住?”
多爾衮聞言也頗爲得意,不由向王如金誇耀道:“本王自率滿洲精銳三千騎,如今又抽調歸化土默特部兩翼人馬三千之數,分别由左右固山額真古祿格、杭高帶領。”
那左右固山額真古祿格、杭高見多爾衮對此人頗爲信重,不由紛紛上前見過了。
多爾衮見那王如金身體愈發差了,這時候才不由問道:“我等即刻便要出發,不知先生這身體......”
“不妨事,不妨事!”那王如金聞言連忙擺了擺手道,“莫看我這兩天病情嚴重,其實挺過這兩日也就好了!”
他千裏迢迢爲何而來,還不是爲了“借虜剿寇”,豈有在關鍵時刻退縮的道理?
那多爾衮雖然頗爲擔心他的病情,但是考慮到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如今“大清國皇帝”洪太雖然率領五萬大軍與“順賊”對峙于宣府,但是由于雙方兵力相當,後金烏哈超真又不曾趕到,一時間落入下風。
若是這一次自己能夠殺入“順賊”腹心陝西境内,定然會導緻“順賊”要麽急于求戰,要麽不得已而退。
這對後勤緊張,難以持久的後金主力來說,是百年難遇的戰機,他如何割舍的下?
眼見那王如金勉強爬上了戰馬然後率先打馬而去,多爾衮這才下令道:“全軍聽我号令,随本王出發!”
那多爾衮如何不知,這三千後金精騎和三千土默特精騎,這是“大清國”能夠在土默特地區能夠拿出的極限兵力,經此一去,定然九死一生。
然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咳咳!
話說衆人離了歸化城,倍道兼行,隻用了一日功夫便趕到了妥妥城。
所謂妥妥城,即後世托克托縣,地處土默川南端的黃河北岸,乃是從歸化城前往榆林的重要渡口。
滿蒙騎兵隻此一日,竟疾行了一百七八十裏,早已經筋疲力盡,多爾衮安排完士卒下馬歇息以後,便去尋那王如金。
這一次行進了如此遠的距離,也不知他身爲一個漢人,頂不頂得住?
“嗚嗚......子堅,子堅,你醒醒啊!”那多爾衮剛剛靠近這幾個漢人所在,就聽到有人嗚嗚哭了起來。
那多爾衮聞言一愣,連忙上前撥開人群一看,隻見有一個從者正抱着王如金哭泣。
多爾衮再看那王如金情形,隻見他雙目緊閉,昏厥過去,而皮膚程黑紫色,眼見不活了。
“怎......這是怎麽回事,咳咳!”多爾衮不由大吃一驚道。
“瘟疫,是瘟疫,這是瘟疫!”早有土默特士卒見了王如金是症狀,不由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咳咳,這怎麽可能是瘟疫呢?”多爾衮不由大怒道。
那滿洲雖然出身遼東苦寒之地,其實卻少受瘟疫之苦,他一時間不識得也正常。
可是那些生活在蒙古草原上的部落,如何不識得這瘟疫的厲害?
原來自古以來,大災之後必有瘟疫。
其根本原因就是食物不足以後,人類迫不得已挖掘鼠穴尋找食物。
那老鼠作爲一種穴居生物,往往多者上百斤,少者幾十斤的儲備食物。
饑民一旦尋得鼠穴所在,基本上可用解決數日乃至半月之食。
但是,由于老鼠身上往往攜帶各自傳染病,很容易就傳染到人類身上,引發鼠疫。
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本就又捕捉鼠雀的習慣,對此頗有經驗,所以識得此症。
“這......咳咳!”多爾衮又連咳了幾聲,不由一臉驚懼的向古祿格、杭高兩人問道,“此症有何藥醫?”
“藥石無醫......”兩人同樣驚恐的看了看自己,然而無奈的回答道。
“不對,不對,是你,就是你!”多爾衮聞言不由一呆,随即反應了過來,不由指着王如金和他左右三五個從者道,“你們竟敢千裏投毒,莫不是‘順賊’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