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監王坤不過是一個閹人,若非有人相助,又如何執掌兵馬?”思索了半晌,宋獻策不由開口問道。
“我聽聞他麾下标營将領喚作董用武,不知李國公是否識得?”
“識得倒是識得,隻是……隻是他還有個兄弟喚作董用文,一兩個月前螳臂當車,帶領神樞營抵擋義軍天威,不幸戰死,如今屍骨無存……”李國樑聞言無奈道。
好嘛,這大明官場還真是盤根錯節、縱橫交錯!
當然,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個個沾親帶故,不會輕易投敵。
壞處嘛,一個就是近親繁殖、賢才難受重用,另外一個就是搞定了一個,往往就搞定了一幫。
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這宣府鎮内暗流湧動的三股力量。
先前宣府巡撫張維世提到了宣府城中的兩股勢力,一股是和後金有頗多牽扯的旅蒙商,還有一股則是以鎮守太監王坤爲首的大明忠臣。
但是,除了這兩股力量之外,其實不是沒有第三股力量。
這第三股力量就是受到九佩将印王威恩惠照拂的軍官和受義軍豐厚糧饷吸引的大部分士卒。
而這股親近義軍的力量的形成,自然少不了依靠張順的便宜老丈人王世國之力。
“這麽看,策反董用武是行不通了,隻能設計将那王坤殺掉!”宋獻策皺了皺眉頭,不再打董用武的主意。
“這......這事兒其實有點不太好辦?”張維世聞言咳嗽一聲,有幾分尴尬的應道。
“前些日子我曾去尋他商議軍務,卻發現不對,疑心這厮要先下手爲強,我隻好施了點計謀脫身。”
“如今我兩人雖然明面上還未撕破臉皮,實際上暗地裏早已經相互提防。”
“好家夥,你是廢物嗎?”
宋獻策看了看相貌堂堂的張維世,頓覺一陣無語。
“你瞧瞧人家葉廷桂,你再瞧瞧自己。”
“人家帶着大同總兵、宣鎮總兵兩人,輕輕松松就控制住了大同全鎮。”
“你這手裏執掌數千标營,卻拿一個鎮守太監束手無策。”
“人與人的差距怎麽就這樣大呢?”
“你罵誰呢?”那宣府巡撫張維世聞言勃然大怒,好你個老雜毛,給你臉你不要臉是吧?
“老道士就是罵你,我不但要罵你,我還要打你呢!”
随後一陣打鬥聲響起,不多時張維世吃痛一聲,連忙喊士卒入衛。
隻一陣功夫,便把那李國樑、宋獻策綁了起來,然後派了一個親信急急忙忙前往鎮守太監府,通知那太監王坤。
“什麽?張撫軍捉了叛徒李國樑和‘順賊’的奸細?”王坤不由驚疑不定道。
“肯定是那‘順賊’不死心,特意派遣李國樑那賊子過來勸說!”王坤麾下标營将領董用武聞言不由拍手稱快,連忙勸道。
“你且下去吧!”王坤看了看那董用武一眼,這才對那使者下令道。
那使者領命退了,那标營将領董用武按捺不住爲弟弟董用文報仇心切,不由連忙道:“此事既然如此,定是那張撫軍徹底與那‘順賊’徹底撕破了臉皮,公公又何疑也?”
“不可大意,不可大意!這厮頗爲奸猾,滑不留手,咱們千萬不能上他的當了!”王坤搖了搖頭,仍有幾分不敢相信道。
“那......那咱們就不去了?”董用武聞言一愣,不由試探着問道。
“不,去是一定要去!”鎮守太監王坤搖了搖頭,解釋道,“像活捉了叛變的鎮守總兵這等大事,本使若是不去,豈不是讓張維世這厮”
“不過,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一會兒你找十多個心腹好手,披了鐵甲、持了利刃随我一起前往。再安排心腹,調動标營,随時沖進去營救咱們。”
“然後,再尋一副上好的鎖子精甲,與我穿戴在裏面。”
“一切準備整齊,咱們敲鑼打鼓前去鎮守府,鬧的越熱鬧越好,最好鬧得人盡皆知,那才算安穩。”
“等到咱們進去以後,一不吃他的飯菜,二不喝他的酒茶。”
“若是果有變故,你們隻管往那張維世身上招呼便是,切勿留情!”
“好,好!”那标營将領董用武聞言,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連忙一一記下了,趕快遣使去辦。
好容易準備齊當,那王坤這才在董用武一幹人等護衛下,吹吹打打趕到了鎮守府。
那鎮守府裏的張維世聞言連忙親自迎了出來,把王坤、董用武一幹人等引了進去。
雙方分定主客坐下,董用武一幹人等守護在門口。
那王坤不耐煩喝他府裏的茶水,不由單刀直入道:“李國樑那厮深受皇恩,幸得撫軍之力,方才擒得,不知如今何在?”
“來人那,把李國樑等人押上來!”那張維世聞言倒也痛快,隻是一聲令下,隻見七八個士卒壓着三五個五花大綁的罪犯走了進來。
其中身材魁梧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宣府總兵李國樑。
“好你個李國樑,世受皇恩,不思報效,反倒從賊,你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王坤不由開口斥責道。
“死且死矣,何須多言?”李國樑聞言哈哈一笑,不由罵道,“我且在黃泉路上等着你,看你還能嚣張到幾時!”
“喲,還挺硬氣!”王坤笑了笑,扭頭又向宋獻策看去,“嘿,還有你個老東西,一大把年紀了不在家裏哄孫子,反倒跑出來做這些造反的勾搭!”
“害,你别提了,家裏孫子不好哄,老道士我隻好出來哄外面的孫子了!”宋獻策不陰不陽的應了一句。
“你……你個老東西!”王坤一時間沒聽明白宋獻策這話是什麽意思,隻好稀裏湖塗的反罵了一句。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王坤生怕夜長夢多,便開口道:“好了,雜家看也看了,問也問了,回頭解壓京師明正典刑便是。”
“呃……那中使請!”張維世聞言愣了一下,也沒想到這厮辭别這麽快,于是站起來便爲他送行。
兩人客套了兩句,這才一前一後離了座位,向門外走去。
而就在鎮守太監王坤和巡撫張維世剛剛走到“犯人”旁邊的時候,突然一個解押“犯人”的長髯大漢大喝一聲,從袖子裏抽出一把解腕尖刀隻向王坤心窩裏紮去。
隻聽到“叮”的一聲,那刀子正紮在太監的心窩,卻發出了清脆的金屬聲。
“有刺客!”兔起鹘落之間,那王坤隻是怪叫一聲,借力隻往後面一倒,打了一個轱辘。
那長髯大漢一擊不中,正待向前,不意董用武早帶着門口的護衛殺将進來。
長髯大漢和他身邊七八個士卒皆批了铠甲,挂了刀劍,一時間倒和董用武等人殺了個難解難分。
而就在這時,李國樑、宋獻策和幾名“犯人”早掙脫了捆綁,一個個抽出解腕尖刀向王坤殺了過來。
那王坤雖然有一些武藝在身,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如何抵擋的住?
眼看王坤正及及可危,董用武一看“那狗賊”張維世正在旁邊看戲,不由大喝一聲擺脫了長髯大漢的糾纏,一刀向他噼去。
那張維世一百個心眼,哪料到王坤、董用武一幹人等早把自己打成葉廷桂之流。
隻聽到一聲慘叫,張維世肩膀正中了一刀,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
而與此同時,王坤也是慘叫一聲,早被李國樑幾人死死制住,掀開了鎖子甲,一刀插進了心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