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府城上一位守城的生員,借着殘破了半邊的女牆掩護,偷偷的伸出了半顆腦袋往城下瞄了一眼,
卻隻見城下“順賊”舉着火把、燈籠,隻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遠遠望去,一隊對攻城隊伍,猶如同一條條火龍一般,正向汾州城撲來。
他們有的三兩人推着一輛尖頭木驢,有的七八個人共扛着一副長梯,有的十幾個人共推着一輛工程沖車,有的三五十人共推着一輛雲梯。
各種攻城器械應有盡有,不一而足。
“怎麽樣?”守将見了,連忙蹑手蹑腳爬了過來問道。
“夠......夠嗆能守得住了!”那生員聞言連忙縮回腦袋,有面色恐懼的搖了搖頭道。
其實不用那生員說,這守将也自家人知自家事,早知道這汾州城守不得了。
原來這汾州城雖處山西腹地,卻也控帶山河,肘腋秦、晉。
在戰國之時,秦、趙相持,往往角逐于此;周、齊争勝于河、汾間,郡常爲兵沖。
實際上,若不是山西兵少,明軍隻需在汾州府城駐紮一營人馬,威脅汾河沿岸的南北通道,那張順也不敢貿然率領大軍北上。
故而,張順北上之後,如同鋒芒在背,早令北路軍左帥張三百帶領萬餘人馬全力攻打汾州府城。
隻是這汾州府城雖然比不得太原、大同和宣府等重鎮,卻也非同小可。
原來這汾州府城頗爲奇特,乃是一座頗爲罕見的“五連城”,即由東南西北四關城拱衛主城的連城。
同時又因爲主城居中,四城拱衛,狀若一朵盛開蓮花,故而又稱作“蓮花城”。
當然,這汾州城之所以設計成如此結構,并不是爲了标新立異,而是爲了加強城池的防禦功能。
這一城四關,互相拱衛,互爲犄角。
一處遭到襲擊,其他四處便會竭力支援,故而最難攻克。
這也是張三百、張鳳儀兩部合兵兩萬人馬,打了這許久也不曾攻下的主要原因。
直到唐通北來,雙方約定内外夾擊義軍。
哪料到義軍雖然前線吃緊,卻在後線擺了兩萬人馬,頓時被坑了個滿臉是血。
不但唐通被打的大敗,張三百也借機奪取了西關,這才破了汾州城的“五連城”布局。
那西關城雖然隻有三裏,對汾州城主城來說,卻也十分重要。
如果把汾州城比如人體的話,那主城便是人體軀幹,四關城則是四肢。
如今汾州城失了西關,猶如人跛了一足一般,豈得方便?
那“順賊”得了西關以後,又勐攻了三五日,城上守城士卒早已經損傷不小,士氣低落,如何抵擋的住這如狼似虎的“賊寇”?
“城外什麽情況?”就在那生員和守将面面相觑之時,突然城上響起了汾州知府和汾州衛指揮使的聲音。
兩人聞聲扭頭一看,隻見那知府和指揮使二人正在衆人簇擁之下,躲在城樓裏發問。
“賊......賊人大舉進攻!”那守将連忙扯着嗓子喊道。
“什麽,你說什麽?”時值義軍發炮,炮聲隆隆,讓那知府和指揮使二人聽不真切。
“我說......害,我還是過去彙報吧!”那守将喊到半截,眼見義軍火炮聽了,不由轉念一想,幹脆親自一路小跑過去彙報軍情。
然而,他這一跑不要緊,頓時讓站在對面西關城瞭望塔的張三百看了個真切。
張三百隻見一員守将從火光之處一晃而過,直奔城樓去了,不由心道:“看其模樣,好似個将官。”
“什麽人值得這将官如此奔波,親自迎接,莫非是條大魚不成?”
想到此處,張順心思一動,不由開口問道:“還有幾門炮未發?”
“還有三門野戰炮,三門黃金炮,另外還有十門飛彪铳待發!”左右聞言連忙彙報道。
“好,看到了沒有!”張三百指着對面的城樓,下令道,“把火炮都給我對準了這棟樓,給我狠狠的打。”
“諾!”左右領了命令,早派遣傳令兵一熘煙向炮兵陣地傳令去了。
不多時,隻聽得一陣炮響,随即對面城樓上響起了爆炸聲。
時值深夜,外面黑燈瞎火,張三百也看的不甚真切,不知道戰果究竟如何,他便下令,讓攻城隊伍繼續攻擊。
義軍已經攻打汾州府很多次了,早已經練的明白。
西關城這邊繼續提供火炮壓制,攻城隊伍則是豎梯的豎梯,撞門的撞門,挖牆的挖牆,一切都有條不紊的展開。
借着火光,張三百看的也頗爲滿意。
他不由點了點頭,對左右道:“等蔺養成部登上城牆,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就可以傳令李萬慶、張天琳和官撫民一同發起進攻,奪取東南北三關。”
原來這一次張三百之所以下令夜間攻城,其實是爲了掩人耳目,真是目的則是奪取汾州府外其他三個關城。
一旦其他關城被下,那麽原本被四關拱衛的汾州主城便成了被四關圍困的死地,那麽城池的陷落也就是早晚的問題了。
正當張三百做着美夢之時,不曾想對面城上突然一陣喧嘩,突然有人大呼小叫道:“城陷了,城陷了!”
初時,張三百對此根本不以爲意。
當初攻城之初,義軍不是沒采取過類似的手段,結果都不甚理想。
原來這汾州城正是大明晉藩慶成王和永和王兩處王府駐地。
隻因崇祯四年陝西義軍東渡黃河,曾圍國汾州府,故而這兩個大明王爺早聽聞“義軍威名”。
爲此,倒出了不少真金白銀獎勵士卒,故而爲之效死者頗多。
再加上汾州城高池深,城池五連,是以義軍短時間難以攻克。
如今張三百雖然聽聞後金兵“南逃”,不過由于他麾下人馬較多,依舊有信心在阻攔住後金兵的同時,先拿下這汾州城。
然而,就在張三百心思紛紛之際,不曾想攻上汾州主城道義軍士卒越來越多,一時間竟有摧枯拉朽之感。
“不對,這是要勝了?”張三百雖然不如張順老練,但是作爲宿将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了當前形勢。
他不由順水推舟,連忙下令道:“命令蔺養成一鼓作氣,未必攻克此城。”
“着張天琳、黨守素和官撫民三人即刻發起總攻,一鼓作氣奪取汾州東南北三處關城,不得有誤!”
如此過來一晚,到了第二天一早,張三百踏着早已經填平的護城河,大踏步走進了汾州主城。
先前貴不可言的慶成王、永和王及其妻妾宗室一兩千口都五花大綁跪在兩旁,恭迎這座城新的主人。
“汾州知府和指揮使呢?”張三百走到慶成王和永和王跟前,搜尋了半天,不見另外兩位的蹤影,不由開口問道。
“都……都死了!”那慶成王年級較大,壯着膽子回了一句道。
“哦?怎麽死的?”張三百心下奇怪,不由開口問道。
“昨……昨夜兩人去城樓上軍情,不……不意突然一陣炮襲來,兩人當場喪命……”慶成王抖若秕糠道。
“哦!”張三百神使鬼差的想起來昨晚對着城樓那一陣炮,不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很好,你怎麽稱呼?”
“在下……在下朱求棆……”慶成王當然知道張三百如此問詢自個,不是讓自己顯擺身份,不由老老實實應道。
“求棆?求輪?”張三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由誇贊道,“好名字!”
那慶成王和永和王聞言頓時吓了一跳,不由紛紛磕頭求饒道:“如今我等已經年過半百,當不起将軍如此玩笑……”
其實張三百還真是順口開了一個玩笑,吓唬吓唬這些王室貴族。
其實他秉承張順“仁義”主張,并無殺人心思。
正當張三百就要下令将這些人暫且收押之時,有一個士卒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低聲向他彙報道:“緊急情報,有範姓商賈勾結東虜,暗自打開介休城門裏應外合。”
“守将王升猝不及防,爲賊所破,城池已經陷落。”
“什麽?”張三百本道自己布置已經萬無一失,萬萬沒有想到還是有這種變故。
如此看來,這些人須留不得了!
想到此處,張三百不由對慶成王、永和王一幹人等冷笑道:“哪個與你開玩笑?”
“膽敢反抗天兵,罪不容誅。來人呐,将這倆個朱姓王爺還有幾個王子王孫,一塊剁了,以儆效尤!”
“啊?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慶成王和永和王還道是張順仁義,這一次一定能蒙混過關。
哪裏想到這一次來一個不講理的,上來就要把自己二人砍了。
事已至此,兩人早吓得屎尿齊流,紛紛叫嚷道:“我家有妻妾王女,相貌不俗,文雅賢惠,單請将軍放我我等,我情願全部獻給義軍,獻給舜王殿下……”
這兩人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話,頓時反倒更堅定了張三百殺人之心。
張三百心道:“我妹妹最先跟随舜王,如今卻被這些不知道哪裏來的狐媚子分了寵愛。”
“妹夫那厮又是個好色的,萬一再被他選中了幾人,豈不自尋煩惱?”
想到此處,張三百不由冷笑道:“好啊,膽敢以胭脂俗粉辱及舜王,暗戳戳諷其好色,是可忍孰不可忍?”
“快宰,快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