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張順遠遠望見了,不由自言自語了說了一句,然後扭頭對左右下令道,“依照原本計劃,列陣攻營!”
随着他一聲令下,原本悄無聲息的義軍營地頓時也熱鬧了起來。
火炮、戰馬、士卒以及在人群中四處奔跑的傳令兵,一時間有條不紊的行動了起來。
由于夜晚時分,天色黑暗,指揮用的金鼓倒還能正常使用,但是五色五方旗卻無法使用了,故而義軍早備下五色燈籠用來代替。
其中五色中的黑色,哪怕制作成燈籠,在夜晚依舊無法分辨,張順便特意命令士卒改作了紫色,以便區分。
有了這些準備以後,雖然調集起人馬來,仍難免有混亂之處,但是大體上保證了義軍夜間的行軍列陣。
相比較而言,準備不足的後金軍,則要混亂的多。
沒有提前準備的燈籠指引,宿将阿巴泰隻能下令士卒多點燃火把燈籠隻把營外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然而這樣一來,就造成了“我明敵暗”的效果。
那楊承祖見狀,一邊下令讓麾下的騎兵進行騷擾,一邊派遣使者通知李十安。
那李十安不等接到楊承祖通知,早望見後金營外一片光亮,便下令炮手調整攻營的萬斤紅夷大炮的射角。
剛巧有七八門炮正好可以覆蓋到後金營外的陣地,便命炮手裝填了實心鐵彈進行射擊。
“轟轟轟!”隻聽得數聲巨響,幾枚鐵彈狠狠的砸到後金軍列陣之處。
攏共才打死了兩個倒黴蛋,打傷了三五人,并沒有取得太好的效果,結果卻引發了一場不小的混亂。
“直娘賊,這是要讓我們去送死啊!”不少包衣奴才早按捺不住,紛紛抱怨道。
“好膽,給老子砍幾個,以儆效尤!”阿巴泰一看營外一片混亂,不由黑着臉下令道。
夜間的火炮射擊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黑夜中的未知。
雖然後金營外照的通亮,但是終究比不得白晝,士卒在視線受限的情況下,難免産生惶恐不安的情緒。
怎麽辦?
涼拌!
此時此刻,阿巴泰也沒有辦法,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如此雙方你來我往,反複折騰,好容易列陣完畢,東方天色既白。
阿巴泰沉着臉,望着對面同樣陣容整齊的義軍大陣,最好一絲僥幸也破滅了,頓時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原來,他認爲夜戰最難,義軍勝在兵多,其實士卒素質比不得後金軍。
故而,隻要自己借着夜幕掩護提前列陣,便能以多擊少,率先擊破義軍一部,然後才能奪得一線生機。
然而,事實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義軍卻在張順指揮下也同樣列好了大陣。
狹路相逢勇者勝,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阿巴泰隻得下令接戰。
“殿下英明,那東虜果然黔鹿技窮,隻得硬着頭皮應戰!”那高起潛遠遠見了後金軍排出盾山,緩緩向前,并無出奇之處,不由連忙拍馬道。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張順盯着後金軍陣半晌,不由搖了搖頭道。
“夫列陣而戰,最重兩翼。故多列騎兵,以求破敵。”
“那後金又素來以騎兵聞名,今不見其處,吾心不安。”
原來這女真部落雖曰漁獵,其實地廣人稀,又靠近牧場,故而多重甲精騎。
其中毛憐河猶産良馬,爲海西女真烏拉部所控制。
後來老奴起兵,征服海西女真,毛憐河馬場遂爲女真所控制。
借此,後金組建了強大的騎兵。這些人下馬爲重甲步兵,上馬爲重甲騎士。
後金憑之東征朝鮮、南侵明地、西讨蒙古,建立了赫赫威名。
如今正是這一萬後金軍生死存亡之際,沒道理阿巴泰将其藏而不用,其中必有因由。
“舜王明鑒!”高起潛聞言一愣,頓時也反應了過來。
後金軍入寇,往往一人雙馬、三馬,是以來去如風,使明軍追之不及。
如今後金軍卻棄馬就步,豈非怪哉?
“殿下?”高起潛想了半晌想不出緣故,不由試探的向張順問去。
“無他,欲孤注一擲耳!”張順胸有成竹的搖了搖頭,笑道,“且看我正面如何破他,然後再做計較。”
原來此時此刻,正當後金盾車逐漸逼近之時,義軍的“野戰炮”也早列在陣前,正在主格“點名”。
由于火炮的射速和射擊精确度問題,雖然義軍連續摧毀了七八架盾車,但是依舊無法阻止後金盾車的進攻。
遂後,火炮退卻,火铳手和“水铳手”先後上前,對準備舍棄盾車發起沖鋒的後金精兵發起了二次打擊。
二次打擊過後,雙方的距離已經觸手可及,火铳手、水铳手早退入營中,由白杆兵适時頂上,阻止了後金重甲的沖擊。
雖然出戰的後金軍悍不畏死,打得義軍白杆兵節節後退,奈何義軍退而不敗。
不多時便仗着人數多的優勢,将出戰的後金兵團團圍住,幾欲殲滅于後金營外。
“貝勒爺!”此時此刻,後金營内瞭望塔上士卒早已經面如土色,不由紛紛向阿巴泰望去。
不意那阿巴泰不憂反喜,高聲笑道:“就是此時此刻,諸位且随本貝勒上馬出陣,大破此獠!”
原來阿濟格南下以後,後金軍營中隻有萬餘人馬。
而就在這萬餘人馬之中,又被完顔葉臣“敗”兩千,如今隻餘八千之數。
就憑借這八千人馬,如何抵得住義軍兩三萬之數?
思前想後,唯有“敗中求勝,死中求活”一招而已。
故而阿巴泰就是要讓盾車兵出擊,就是要讓盾車兵深陷重圍之中。
隻有這樣,義軍在包圍後金盾車兵的時候,才會把後背的破綻露出來,給隐藏在營地的後金騎兵可趁之機。
“傳我号令,盡起我營中人馬,破釜沉舟,一舉擊敗‘順賊’,成此不世之業!”阿巴泰不由高聲下令道。
此戰若勝,這營中留不留人駐守,都沒有必要。
此戰若敗,這營中留不留人駐守,也都不可能守得住。
與其如此分散兵力,還不如孤注一擲,效法霸王!
随着阿巴泰一聲令下,原本站在營壘各處防禦的士卒紛紛走下營壘,牽出了戰馬向營後走去。
而就在後金營壘後面,早藏着一支三千人的精騎。
這些人個個身披雙铠,攜失負矛,牽着戰馬三兩匹,整整齊齊的列陣而待。
這些人中有精挑細選的白巴牙喇,也有悍不畏死的“死兵”,更有阿巴泰恩養在左右的包衣奴才一幹人等,基本上囊括了他手底下的全部家當。
阿巴泰下得瞭望塔,來到營外一言不發的盯着他們看了片刻,這才翻身上馬,從嘴裏蹦出來兩個字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