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其中莫非有什麽不妥不成?”徐子淵不由奇怪道。
“怎麽不妥?妥!妥的很!”張順搖了搖頭道,“隻是其中關節,錯綜複雜,本王一時吃不準其中變化而已。”
說實話,宋獻策直接造成既定事實的這一手,非常高明。
本來按照張順的計劃,以圍困阿濟格部三萬人爲誘餌,逼迫洪太在戰略被動的情況下和義軍決戰。
然而,這個計劃最大的漏洞就是占據了盂縣的朱燮元部三萬明軍。
如果這三萬明軍撤出盂縣,或者和後金聯手,那麽張順的計劃不攻自破。
所以張順及時下令,調動曹文诏部占據盂縣東南的平定州,以防萬一。
孰料關鍵時刻,王清之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張順的部署。
随後朱燮元、張鳳翼二人身死,葉廷桂率領王世仁、李國樑及楊國柱等三萬明軍歸降,形勢朝有利于義軍方向發展,這才有了張順趁機招降宣大的計劃。
然而,由于這一次事發突然,張順又是突發奇想,實際上他的招降計劃十分粗糙、不成熟,是有極大可能失敗的。
幸好有宋獻策查缺補漏,這才幹脆利索的拿下了兩鎮之一的大同鎮。
當然,其實這個時候的張順還沒得到葉廷桂“奪取”大同鎮的情報,但是根據目前雙方部署情況和當前形勢推斷,他很容易就得出了“宣府鎮是關鍵”的結論。
然而就在張順意識到“宣府鎮是關鍵”的同時,他也發現自己陷入到一個不利的境地。
如果義軍按照原計劃,以北面大同爲防禦節點,然後把宣府“讓”給後金,那麽洪太會在關内找到了立足點。
這樣,當義軍解決了太原城外的阿濟格部的時候,那麽後金也應當已經占據了宣府城。
如果出現這個局面,那就意味着義軍因爲圍困阿濟格部所獲得的先手,便會蕩然無存。
反而因爲宣府乃京師門戶,可能會出現後金大明兩國聯手,共同抵禦義軍進攻的局面。
“張維世何許人也?王坤又何許人也?”張順沉吟了半晌,舉棋不定,不由扭頭向旁邊沉默了良久的高啓潛問道。
“張維世,庸才也;王坤,又一庸才也!”高啓潛聞言一愣,不由行了一禮道。
“若是尋常時節,那張維世也算有才幹,先後曆任平陽知府、山西按察使、右參政等職。但是與用兵一道,不甚精通,不足畏懼。”
“而王坤雖然被明帝依爲肱骨之臣,其實不過忠心耿耿,甘爲耳目而已,無甚出奇之處!”
“比之葉廷桂,何如?”張順皺了皺眉頭,不由又問詢道。
“不如葉廷桂遠矣!”高啓潛搖了搖頭道。
“這......”張順聞言頓時也傻了眼,不由暗罵了一句:這兩個坑貨!
本來他還指望這兩個人能牽制洪太一下,等到義軍剿滅阿濟格部,自己再親自率大軍前去營救。
不曾想,若論治才,這兩個人倒算得上合格;若論邊才,這兩個人竟然皆爲平庸之輩。
既然如此,兩害相權取其輕,那隻能含淚先拿下阿濟格部了。
想到此處,張順不由當機立斷道:“曉谕全軍上下,明天......不,今晚就調用‘擎天大将軍炮’轟打後金營地。”
“明天一早,勐攻阿濟格部,争取用一到三天,全殲其兵馬,不得有誤!”
“是......”衆将聞言下意識應了一聲,随即這才反應過來張順是什麽意思。
“舜王,如今阿濟格部雖然偶遭小挫,其實力猶在。何不等上幾日,待到其水涸糧盡,再伐之不遲?”衆人不由紛紛勸谏道。
這本就是張順當初自己制定的計劃,好容易才把衆将說服了,不曾想今日反倒他先自食其言。
“時異則事異!”不意張順竟果決道,“如今戰機已現,聽我号令,不得有誤!”
“這......”衆人聞言面面相觑,反倒是昭德将軍張鳳儀笑道,“既然舜王軍令一下,我等但凡領命便是。”
“自舜王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同天馬行空,豈是我等所能揣度?”
衆将聞言一愣,頓時紛紛領命去了。
且不說義軍營中如何變化,且說那阿濟格、阿巴泰、揚古利和完顔葉臣等人被義軍圍困在太原城外,早已經士氣低落,心情沉重。
“王爺、貝勒爺,還有額驸,如今我們吃食實在是不多了!”完顔葉臣不由上前請示道。
“有不少士卒私下裏都開始殺掉随行的騾馬牲畜,若再不早作打算,恐怕到時候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打算?我又能怎麽打算?”阿濟格聞言不由大怒道。
“太原以北的城鎮、村落已經被我們收刮了個遍,如今恐怕連老鼠都收刮不到了,這‘順賊’明顯是打算活活餓死我們呀,我能有什麽辦法?”
原來義軍雖然将後金阿濟格部圍困在太原城外,其實并未圍死,而是大緻圍困在石嶺關以南,天門關以東,盂縣以西,太原城以北的區域之内。
由于當初張順的“糧食戰”戰略,導緻北方邊地和遼東後金治下雪上加霜,糧食愈發短缺。
故而後金軍這次南下,一心指望多掠奪些糧草财貨,其實本身所攜帶辎重并不多。
而就在這些并不多的辎重之中,又因爲阿濟格爲了出其不意,抛棄了一部分粗笨的辎重,導緻後金營中糧草愈發少了。
所以,當義軍穩住形勢之後,本來氣勢洶洶的後金軍便面臨着斷糧的大問題。
“不行,咱們還得想辦法突圍!”阿巴泰搖了搖頭,下定決心道。
“陛下有陛下的難處,我們不能老指望他!”
“這......這倒也是!”其他三人聞言不由點了點頭,同意了阿巴泰的看法。
原來這幾日他們固守在太原城外,一直等待洪太帶領大軍前來解救自己。
隻是這許久不見動靜,他們心中難免開始動搖了。
有句話阿巴泰沒說,其他人也不敢說,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後金實行“貴族統治”,這些王爺、貝勒雖然名義上聽從洪太指揮,其實他們麾下的人馬多是自己旗下的兵馬。
他們這些人和洪太既有合作,也有鬥争。
當年“己己之役”,後金軍在金國汗洪太帶領下入關,曾攻克關内永平、灤州、遷安等地。
遂後自率大軍出關,獨留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攜貝勒碩讬率五千人駐守禦永平府等地。
果然,等到明軍主力一到,阿敏防守不住,隻得棄城别走。
洪太便借機數落他的罪狀,将其幽禁,隻“留莊六所、園二所、奴仆二十、羊五百、牛二十,馀财産悉歸濟爾哈朗。”
那阿濟格、阿巴泰雖然自認和洪太關系非同一般,奈何帝王心思,哪個能猜得中?
故而這兩人,這兩人疑神疑鬼,生怕做阿敏第二,便不想坐以待斃。
那額驸揚古利聞言動了動嘴唇,但是最終沒有發出聲來。
本來他想說“殿下不是那樣的人”,但是聯想到前不久洪太長子豪格與嶽讬流露出怨心,而被降爲貝勒之事,便也有幾分吃不準了。
“好,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樣辦!”阿濟格不由最終下定決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