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随着他一聲令下,一枚炮彈落入敵陣中,精準的命中了一輛盾車。
沉重的炮彈頓時打的那盾車七零八落,破碎的木片飛的到處都是。
有幾個倒黴蛋,雖然身着重甲,依舊被打成兩截,橫屍當場。
“意,中了!”衆人一愣,不由連忙歡呼起來。
原來自後金兵盾車出擊以來,義軍連續射了七八炮,隻有這一炮擊中了對方盾車。
十斤重的實心鐵彈,不管後金盾車如何厚重,中了這一炮,依舊毫無幸免。
“不成,不成,不能這樣下去了!”李十安搖了搖頭,最終下達了一個艱難的命令道。
“采取‘公領孫’裝填法,兩份霰彈,一份實彈,待敵近三十步開炮!”
“将軍?”左右聞言大吃一驚道,“這……若是這般,卻是太過危險了!”
三十步,約合後世四十多米遠。
當敵人接近這個距離,義軍火炮應該就要退出戰場,由身後長槍、刀斧手頂上。
若是因爲火炮抵近發射耽誤了輪換,以至于前後配合不好,引發混亂,那可真是罪莫大焉。
“沒問題,隻要李将軍這塊沒有問題,我那塊也沒問題!”李十安聞言正要作答,不意卻有一人卻突然接話道。
“張總兵?”李十安扭頭一看,卻見一個的身着明甲的少年近前,不由吃了一驚道。
原來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張獻忠義子張如靖。
“你真有把握?”李十安看着他稚嫩的面龐,一時間隻覺得自己昏了頭。
剛才他之所以如此膽大,是出于對義軍紀律的信任。
如今看到還是少年的張如靖,這點僅有的信任就開始動搖了。
“絕對沒問題!”沒想到那張如靖斬釘截鐵道,“我用舜王之法,也從流民之中挑選了五百‘孩兒兵’,練得個個如臂指使,赴湯蹈火亦面不改色!”
“這一次若真個誤了大事,不用你參,我自個提頭去見殿下!”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李十安猶豫了一下,最終下定決心道。
這個時代火炮準頭有限,要想大量擊毀對方移動的盾車,唯有抵近射擊一途。
如今張順麾下将士究竟什麽素質,那李十安自然也心知肚明,故而不得不冒此奇險。
而就在李十安下令停止射擊以後,隆隆的炮聲戛然而止,頓時人對面緊繃着心神的後金軍也放松了下來。
然而,就在他們心神放松的同時,有一個人卻是心都提了起來。
這個人不是别人,乃是這五千後金盾車兵将軍完顔葉臣。
這完顔葉臣乃是建州五部的完顔部出身,世居兆佳城,也即是後世黑龍江肇源縣,據聞乃是金世宗子豫王完顔永成後裔。
當然,由于年代久遠,其真實性待考,但是本系金國後裔無異,故而深受老奴和洪太器重。
其先後位列十六大臣和議政八臣之一,地位尊崇,戰功赫赫,深受洪太信任。
原本他隸屬于滿洲鑲黃旗,卻被認命爲鑲紅旗都統,用來分鑲紅旗旗主嶽讬之權。
八旗都統乃爲一旗的最高長官,職掌一旗的戶口、生産、教養和訓練等務,地位僅次于旗主,足見其地位如何。
那葉臣眼見義軍停止了炮擊,心中雖然不甚安,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隻好硬着頭皮向前推進。
百餘步……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了,戰場上出現了可怕的沉默和寂靜。
怎麽辦?要不要繼續向前?
完顔葉臣看了看身邊披着一層重甲,一層綿甲的白巴牙喇和紅巴牙喇精兵,不由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我大清國精兵在此,豈懼無膽鼠輩的陰謀詭計?
“淋水,沖陣!”完顔葉臣厲聲喝道。
衆白巴牙喇和紅巴牙喇精兵聞言頓時紛紛走到盾車後面的水桶前,分别用瓢舀了水往自己綿甲上淋去。
原本厚重的綿甲吸了水,頓時又重了幾分,沉沉甸甸的有些壓肩,但是也增添了幾分安全感。
織物濕了水能夠增強防禦鉛彈這種竅門,不獨義軍知道,常年作戰的後金兵當然也有所了解。
隻是遼東寒冷,這種辦法哪裏能用?
“好了,好了,将胸前浸濕就行了,不用淋太多!”諸軍草草的淋了水,不由信心大增,便自信滿滿道。
而就在後金軍淋水期間,盾車不自覺的也放慢了腳步。
三四十步,不過五六十米距離,那還用義軍瞄準?
“開炮,開炮!”而就在後金軍準備沖鋒的瞬間,義軍沉寂了許久的火炮聲再度響徹了戰場。
而這一次,再也不是十不中一二,而是十有八九。
原本堅固的盾車,脆弱的像陶罐一般,一下子就被實心鐵彈擊個粉碎。
而躲在盾車後面的後金精兵,也幾乎被炮彈打一個對穿。
少者三五人,多者十餘人,不是被打成兩段,就是缺胳膊少腿,血淋淋的滾在地上哀嚎、殘喘。
完顔葉臣很幸運,他先前遏制住了自己帶頭沖陣的欲望,“卑微”的躲在了後面,所以躲過了這一劫。
“沖鋒,沖鋒,棄了盾車沖鋒!”驟然遇襲之下,完顔葉臣猶自保持了冷靜,發現這時候的盾車已經成了活靶子,不由連忙下令道。
然而,當後金白巴牙喇和紅巴牙喇剛離開盾車遮蔽的時候,義軍第二輪射擊又到了。
這一次義軍的實心彈終于再也無法造成巨大的傷害了,然而其附帶的輕重霰彈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再次橫掃後金沖鋒隊伍。
那些白巴牙喇、紅巴牙喇,一個個武藝高強,以一當十的後金精銳成片成片的倒了下來,竟然沒有發揮出其半分的勇武。
“公領孫?可惡!”這完顔葉臣如何不知義軍戰法,隻是這“公領孫”戰法素來兇險,一個不小心就是火炮炸膛,引發炮手混亂的罪魁禍首。
故而随着“西洋炮術”的傳入,明金二國紛紛抛棄了這種兇險的戰法,沒想到卻被“窮兇極惡”的“順賊”繼承了。
“炸啊,它爲什麽不炸!”完顔葉臣一臉焦急的死盯着義軍的炮兵陣地,指望上演一場大反轉。
然而,奇迹不但沒有發生,反而義軍左右兩側的火炮也開始向後金軍發起了進攻。
“轟、轟、轟!”後金軍更本不懂什麽叫做交叉火力,頓時又有不少紅巴牙喇、白巴牙喇被射倒在地。
三四十步至義軍陣前,好似一條死亡之路,短短的一段距離,不知道收割了多少後金精壯的性命。
然而,再遙遠的道路終有盡頭,再可怕的火炮終有停歇,也不知道這一次沖陣的後金兵傷亡多少,雙方肉搏兵終于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首當其沖的正是張如靖的“孩兒兵”,雙方剛剛一交手,本來自信滿滿的張如靖頓感吃力起來。
“火火火!”張如靖哪裏不知這非自己所能對抗之兵,不由大聲的呼喊起來。
他這邊一喊,頓時有七八個士卒舉着銅铳從人縫裏擠了出來,向後金軍噴出了一條條火龍。
然而,當這些火龍燎過後金精銳綿甲的時候,本來應該轟然而着的綿甲竟然毫無反應。
“哈哈哈,小娃兒沒想到吧!爺爺澆了水,根本不怕你這邪法!”後金紅白巴牙喇精銳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随後,他們竟紛紛列成一排,将竹盾橫在前面勐的向義軍密密麻麻的長槍陣撞了過去。
“不好,這賊子竟要仗着甲厚,準備撞開我軍陣型!”張如靖眉頭一皺,頓覺棘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