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軍?”那士卒話音剛落,冀南兵備道王肇生不由爲之大驚,慌忙就要站起來出去情況。
卻不意心中一季,直覺天旋地轉,差點就要摔倒在地。
楊文嶽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王肇生,急聲問道:“子産,你感覺如何?”
“沒......我沒事,國事要緊!”王肇生稍微喘了一口氣,反而安慰了楊文嶽一番。
楊文嶽看了看王肇生蒼白的臉色,有幾分不安道:“子産無憂,隻管在院内安心養傷,外面萬事有我!”
冀南兵備道王肇生有心幫忙,奈何身體不允許,隻得由他去了。
隻是楊文嶽剛剛離去,那王肇生卻連忙捂着心髒,癱軟在座位上。
“副使,副使?”衆人見狀不由大驚失色。
“不妨事,你們且爲我把大夫請來!”王肇生安靜的打發了左右,其實心中早泛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古代多有“疽發于背”之症,其實多是後世的急性蜂窩織炎。
這種病症多少由于金黃色葡萄球菌、溶血性鏈球菌或腐生性細菌引起的皮膚和皮下組織廣泛性、彌漫性、化膿性炎症。
擱後世這自然不算什麽嚴重的病症,基本上采用大劑量抗生素,輔以退燒、止疼的藥物,基本上就可以治愈。
然而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這種病症卻隻能依靠病人硬抗。
如果病人抗不過,就會引發敗血症、膿毒血症之類的并發症。
這王肇生如今心季、眩暈而又呼吸急促,已經是典型的并發症,若是不能得到及時救治,距離命喪黃泉也不過一步之遙。
那楊文嶽哪裏知道那冀南兵備道王肇生好死不死,就要在關鍵時刻“下線”。
他出來府衙,連忙翻身上馬,快馬加鞭趕到了西南角。
他登上城牆一看,隻見原本雄偉的潞安府城正缺了一角,連忙開口問道:“如何?”
“啓奏撫軍,暫時還不妨事。賊人方才沖了兩波,都被大家打了下去。”有個頭目模樣的将領連忙上前彙報道。
“好,大家好好幹,回頭本撫爲你們請功!”楊文嶽連忙畫了一個大餅出來,讓大家夥先“充充饑”。
“撫軍,如今賊人壞了城牆,定然會不斷沖擊!”那将領猶豫了一下,不由建言道。
“還請撫軍多調集将士、火炮防守,以便将士們連夜修城!”
“這......這樣吧,再調集十門火炮和五百米士卒過來,你們務必給我守嚴實了!”楊文嶽遲疑了片刻,這才點頭道。
“撫軍?”那人明顯有點嫌少,不由想開口再讨要一些。
不意楊文嶽皺了皺眉頭,喝道:“如何用兵,本撫自有計較,汝休要多言!”
那人吃了楊文嶽這一喝,自知所請難成,隻好讪讪而退。
左右幕僚不由奇怪道:“撫軍,如今官兵人手雖然不甚多,大體也有五千人馬。如今城西北角損壞,奈何如此吝啬也?”
楊文嶽這才開口解釋道:“‘順賊’狡詐,既然今日能勐攻西南角,焉知今晚不會偷襲東北角耶?”
衆人聞言一愣,這才反應了過來:“您說,‘順賊’今晚準備偷城?”
“對,那‘順賊’人數本就多于我軍,不意久不能下,竟然又從别處調動兩營人馬夾擊我軍,其志在必得可知矣!”楊文嶽不由冷笑道。
“隻是靈沁古道崎區難行,車輛不通,想必賊子今日依舊是人多炮少,難耐我何。”
“故而才出此下策,玩一手‘聲東擊西’的把戲。諸位勿憂,且看本撫今晚爲諸位頗賊!”
明軍這些日子被義軍圍困的難守,連續壓抑了一個正月,終于雲開見月明。
于是衆幕僚不由紛紛笑道:“若真是如此,明晨我等共爲撫軍慶功!”
那楊文嶽計議已定,當晚便調遣了兩千卒埋伏在潞安府東北。
其他東南西北四門各分五百兵馬,作爲日常守備之用。
剩餘千餘人馬,則一半分給城西南角,以加強防禦,最後五百則留作奇兵,以備非常。
諸事皆備,當晚果然“順賊”連番騷擾進攻已經損壞的城西南角,做出一副勢在必得模樣。
那城西南角守軍生怕有失,求援信使接二連三不絕,隻是一味催促。
楊文嶽巍然不動,隻是對左右道:“欲成大事者,非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興于野而目不瞬’的定力,方能成事。”
如此熬了半夜,一直等到亥時,城東北不曾有動靜!
等到子時,依舊亦不曾有動靜!
一直等到醜時,還依然不曾有動靜!
這下子山西巡撫楊文嶽有點坐不住了,難道本撫猜錯了不成,城外怎會如此安靜?
結果就這楊文嶽打算下令把士卒撤回去的時候,隻聽見城東北角一聲炮響,随即響起了厮殺聲。
成了?楊文嶽不由又驚又喜。
不多時,果然有士卒飛奔而來,高聲彙報道:“撫軍果然料事如神,賊人突然向城東北角發起了勐攻。”
“賊人紅夷大炮聲震九霄,烈如霹靂,隻打的城牆欲墜。幸我軍上下一心、士卒用命,如今才堪堪守住。”
“什麽,才堪堪守住?”楊文嶽聞言大吃一驚,“賊人竟如此兇勐!”
“賊人登上城牆以後,竟不急着奪取城門,反倒要占據城牆。”那士卒不由連忙彙報道。
“我軍埋伏在半路上的士卒一概無用,不得不從藏身之地出來,與‘賊子’反複争奪城牆!”
“這......”楊文嶽聞言也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潞安府城池雖大,卻隻有四座城門。
這城東北角雖然是義軍勐攻之處,其實并無城門。
這也導緻明軍若想埋伏義軍,要麽棄了城牆,把義軍士卒引入城内進行巷戰。
要麽就主動放開一小段城牆,等待義軍前往奪取城門的路上一舉殺出。
若是明軍棄了城牆,楊文嶽擔心失了城牆的庇佑不是義軍的對手,故而選擇後者作爲對付義軍的法子。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義軍“所圖甚大”,根本不着急奪取城門,反倒一心一意要奪取城牆。
“快,快把奇兵隊調上去!”楊文嶽不由連忙下令道。
“啓奏撫軍,奇兵隊已經參戰......”那士卒不由彙報道。
什麽?楊文嶽聞言隻覺得眼前一黑。
這一次釣了一條大魚,卻沒想到魚太大了,有點吃不下。
“把......把城西北角那五百也調過來!”思量了半晌,楊文嶽不由一咬牙道。
“撫軍?”衆人聞言一愣,不由連忙提醒了一聲。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顧不得許多了。”楊文嶽不由堅定道,“隻要破了‘賊人’主力,攻守易形,自然也不用在擔心城池防守之事了!”
潞安府城周二十裏,從城西南角到城東南角,自然也有十裏腳程。
明軍将士又用了半個時辰,這才趕到了城東南角戰場。
“撫軍!”爲首将領到了跟前,眼見巡撫楊文嶽正在城牆上指揮,連忙上前報道道。
“好,來得好!”這一場戰事開始以後,那楊文嶽便趕到了這裏,發現前線如此吃緊,不由佩服起自己的英明果斷。
“你趕快帶人上去,把三總人馬先換下來歇息!”
雙方從醜末開始交戰,如今已經到了寅中,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天色漸亮。
到時候能看清雙方排兵布陣,這一場戰鬥恐怕就要告一個段落了。
隻是楊文嶽尚未把心放在肚裏,卻見一人匆匆趕來,開口就道:“撫軍,緊急軍情,城西南角遭受賊子勐攻,我軍抵擋不住,請求支援!”
“什麽?”楊文嶽聞言大吃一驚,不敢置信道,“賊人盡在此處,如何有餘力别攻他處!”
“聲東擊西,聲西擊東!”就在左右幕僚面面相觑之時,不知何人恍然大悟,不由開口應了一句。
原來這一次曹文诏、王廣恩部趕來以後,義軍獲取了人數優勢,幹脆給楊文嶽來一個“首尾不能兼顧”。
“壺關城城大,固然是優勢,也是劣勢!”就在此時,李信早站在了已經損壞的城西南角,向王廣恩笑道。
“若是我軍兵少,那一切休提。如今我軍人馬倍于明軍,那自然怎麽打怎麽赢。”
“這從城西南角到城東北角的十裏腳程,完全足夠讓楊文嶽來回奔波,顧頭不顧尾!”
原來這一次,李信和曹文诏分兵兩處,先後發起進攻。
楊文嶽以爲義軍是一虛一實,實際是義軍這一次西南東北皆是實着。
楊文嶽哪裏露出破綻,哪裏就是義軍的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