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朱燮元不由指點着面前的壕溝,向高起潛等人賣弄道。
“諸位莫看這壕溝不起眼,其實是抵擋紅夷大炮的第一法門!”
“任憑賊子火炮如何犀利,隻要我等将士卒藏于其中,皆能毫發無損。”
原來朱燮元吃了上次教訓,返回太原城日夜琢磨破義軍紅夷大炮之法。
前些日子,他突然想起來當初挖掘壕溝以後,被義軍紅夷大炮轟擊的慘狀的時候,突然想起有機靈的士卒跳入壕溝之中得以幸存的場面,這才想出以壕溝破解義軍火炮的法子。
“這......”高起潛沉吟了片刻,不由開口問道,“就算挖開壕溝,能夠躲避賊人火炮,又能如何?”
“士卒隻能避炮,又不能破炮!”
“總監有所不知。”朱燮元聞言笑道,“我這一策喚作‘以城破城,以壕破炮’。”
“先讓士卒挖壕駐寨,然後再掘壕爲道,以通敵營;以鍬爲器,以破敵城,則賊人不足破矣!”
原來朱燮元的打算很簡單,算是學到了張順利用土木工程技術作戰的精髓。
就是先挖掘壕溝,堆砌夯土營寨。然後,再挖掘壕溝作爲通道,一直挖掘到義軍營地跟前。
最後,再用鐵鍬等挖掘工具,挖開義軍營寨,殺入義軍營中。
這種中國傳統的掘壕戰術,從某種程度上正是義軍所築棱堡式營寨的克星。
而後世西歐攻城大師沃邦所發明的工程法,就和朱燮元的壕溝戰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白了,兩者都是用土木工事降低火炮對攻城一方的殺傷,以抵消防守一方的火力和堡壘優勢。
“舜王殿下,這朱燮元鬧出如此大動靜,結果卻在兩三裏外安營紮寨,不知是何道理?”這個時候左督師朱燮元尚未命士卒挖掘進攻型壕溝,孫傳庭一時間還未看出明軍虛實。
“有可能想掘壕攻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張順站在瞭望台是看了半晌,不由皺了皺眉頭,有幾分懷疑道。
“掘壕攻城?”衆将聞言一愣,不由大吃一驚,紛紛開口問道。
“若果然如此,我軍火炮幾無用武之地,爲之奈何?”
先前義軍和明軍作戰,義軍多靠火炮,一定程度上也形成了路徑依賴。
如今雖然說義軍也不怕和明軍近戰,但是終究有幾分底氣不足。
“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朱燮元還能玩出來花兒不成?”張順聞言自信的笑道。
“膽敢擱本王面前安營紮寨,怕不是壽星公上吊——活膩味了!”
“張大受何在?且率領麾下騎兵,前去騷擾挑戰,使其不得安心掘壕、紮營!”
“末将領命!”“滿天星”張大受聞言一喜,不由連忙站了出來應道。
不多時,義軍營門大開,張大受率着一彪人馬殺将出去。
那朱燮元一見義軍出兵,也知當面紮營,“順賊”不可能坐視不理,遂下令道:“副總兵楊國柱何在,且與我擊退此賊,護佑我三軍立營。”
随即,明軍陣中也殺出一彪人馬來,迎了上去。
“散陣襲擾!”那張大受本就是義軍出身,頗爲精通襲擾奔襲之法。
眼見明軍騎兵迎了上來,他并不打算硬碰硬,反倒一聲令下,麾下三千騎兵頓時以哨爲單位各自散開,四處尋隙襲擾。
那楊國柱眼見義軍四散,不由心裏一個咯噔,頓時臉色大變。
原來這時代明軍戰力雖然不俗,其實卻有兩怕:
一怕敵人大規模作戰;二怕敵人長途奔襲騷擾。
故而在明末明軍在對付具有大規模作戰能力的後金和小規模長途奔襲的農民軍的時候,屢屢吃敗仗。
其根本原因倒不是明軍戰鬥力或者指揮作戰能力不足,而是明軍缺糧少饷,官兵不但吃士卒空饷,也吃戰馬的空饷。
若是小規模作戰,明軍猶能東拼西湊,湊出一支頗具戰鬥力的兵馬對抗敵人。
若是喚作需要大量戰馬的大規模作戰或者小規模奔襲騷擾,便會暴露明軍戰馬數量少、質量差的底子來。
果然雙方開始散戰以後,不多時明軍楊國柱部便漸漸落入了下風。
義軍趁機殺入明軍伐木以及正在掘壕的隊伍當中,殺人放火,給明軍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混賬!”楊國柱見狀不由勃然大怒,高聲大呼道,“無膽鼠輩,可敢上前一戰?”
“有何不敢?”張大受聞言哈哈大笑道,“本将縱橫沙場多年,還未又人能勝過我手底下這杆長槍!”
“好,納命來!”楊國柱借着張大受回話,尋得其中軍所在,連忙帶領麾下家丁沖殺上去。
“來得好!”張大受眼見楊國柱殺将過來,不由大喝一聲,長槍一揮。
頓時一左一右殺出來兩隊人馬來,這些人個個不是彎弓搭箭,就是舉起了火繩“嗤嗤”燃燒的火铳。
“賊子敢耳!”楊國柱這才明白自己中了這厮的鬼計,不由大駭。
“砰砰!”“唰唰!”一時間火铳箭失俱發,楊國柱猝不及防,登時被射下馬來。
左右家丁拼死抵住,好容易将其救會陣中,仔細一看,卻是胳膊中了一箭,又被率折了左腿。
且不等楊國柱受傷的消息傳來,那朱燮元眼見不妙,連忙下令道:“着神樞營參将黃得功出戰,暫且接替楊國柱指揮作戰。”
如此這般,雙方從早戰到晚,也不知折了多少戰馬士卒,好容易天色将晚,這才鳴金收兵,各自回營。
隻是雖然義軍百般騷擾,明軍廢了一日功夫,好歹把營壘初步建立了起來。
“殿下,末将幸不辱使命,攪得明賊一個天翻地覆。隻可惜,那明軍将領跑得快,不曾擒得前來,獻于殿下!”渾身上下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的張大受,不由被人架了上來,虛脫的向張順彙報道。
“哎呀,張将軍剛剛戰罷,需要多加休息,何必親自前來!”張順頓時吓了一跳,稍作安慰,便連忙命左右将那張大受扶到一旁休息。
“舜王殿下,如此看來這朱燮元真打算高壘深溝,與我做持久之戰。若是其壕溝之法,無有破解之法,吾恐怕久則生變!”孫傳庭不由開口谏言道。
“生變?”張順聞言不由哈哈一笑道,“白谷,凡用兵之法,越到關鍵時刻越要沉得住氣。”
“這朱老賊既出,我軍赢矣!”
“區别隻是小赢、中赢還是大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