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轟開太原城,先前義軍曾調來“擎天大将軍炮”四十門,再加上各色飛彪铳、黃金炮和野戰炮百餘門,端的是火力強大。
那左督師朱燮元和宣鎮總兵李國樑自恃邊鎮騎兵精銳,妄想一舉擊毀義軍火炮,何其可笑?
明軍陣前先後在壕溝上填了通道五處,以供騎兵出入。
每處派一把總率領四五百騎兵,共計兩千二百餘騎,魚貫而出。
然而,明軍騎兵剛離了偏廂車的遮蔽,踏到通道上面,立刻便遭到了義軍火炮猛烈的轟擊。
原來張順剛才命令士卒停止射擊期間,炮手早裝填好了火炮。
每處通道處分了二十餘門火炮,對通道上的明軍進行齊射打擊。
這個時代的紅夷大炮精确度并不高,遠距離發射實心彈,命中率實在堪憂。
後來,張順根據以往戰鬥經驗和反複試驗,這才發現火炮的最有效的殺傷方式和火铳基本一緻。
都是通過密集齊射,才能達到最大殺傷效果。
義軍炮兵指揮官早把義軍一百五十門各式火炮分爲七個陣地,每個陣地分得火炮二十餘門。
然而,每個陣地的炮兵指揮官再把火炮分成三份,每份七八門火炮,以便形成梯次火力。
“轟轟轟!”随着義軍的火炮聲響起,本來雄赳赳氣昂昂的明軍精銳騎兵,頓時混亂了起來。
有的剛剛渡過了通道,慌忙向兩側躲避;有的剛剛走了一半,一部分急切向前奔去,一部分慌慌張張向後面跑去,早擠作一團。
這擠作一團不要緊,正合利于義軍火炮轟擊。
好巧不巧,正好有三枚炮彈打了進去,連續洞穿了人馬十幾個,隻打出來一條血路來。
“混賬,快沖,快給老子沖!”早有把總怒不可遏,不由大聲呵斥着慌亂的騎兵,重整旗鼓,準備進行進軍。
“轟轟轟!”義軍第二輪齊射又開始了。
這一次在第一輪基礎上又矯正了射擊參數,居然一下子命中了五枚。
其中有一枚碩大的鐵彈最爲可怕,直接把一哨騎兵縱向打穿,如同串糖葫蘆一般,至少串了二三十騎。
“直娘賊,賊人炮彈怎生這麽密!”有把總不由怒罵道。
“咱們的紅夷大炮吃幹飯呢?怎麽連響都不肯響一聲!”
那把總話音剛落,隻聽到“轟”的一聲巨響,隻震的他兩耳嗡嗡作響。
原來明軍的紅夷大炮終于開始還擊了,其中一枚還幸運的打入了當面的義軍炮兵陣地,殺傷了三五個炮手,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然而明軍紅夷大炮身管長、重量大,不但裝填不便,機動性也頗爲堪憂。
同樣一門火炮,往往義軍發射了兩三炮,明軍尚不還擊一炮。
每每積累了一定發射次數,好容易修整了射擊參數,能夠對義軍造成了損傷。
義軍炮兵便立刻套上騾馬,将火炮、彈藥和炮兵等一幹物件一并拉走,在别處重新建立炮兵陣地。
如此以來,明軍紅夷大炮不但射速堪憂,就連命中率也低的驚人。
反倒自身被義軍炮彈連續幾次射入陣地,傷了不少炮手,更惹得炮手膽戰心驚,手忙腳亂,愈發不是義軍的對手。
好容易明軍騎兵在紅夷大炮“掩護”下,渡過了“死亡”通道。
領隊的把總不敢耽擱,連忙略微整頓一下隊形就向義軍炮兵陣地發起了适時沖鋒。
在這個時代,爲了減少火器對騎兵的殺傷,正常的沖鋒陣型應當以哨爲單位,排成橫隊進行沖鋒。
但是,如今的明軍騎兵在義軍火炮射程之内,明軍騎手擔心義軍火炮覆蓋整隊陣地,故而不敢久作停留。
“放近了打!”站在瞭望台上的張順看到對方五支騎兵如同五支利箭一般,向義軍殺将過來,不由沉穩的下令道。
義軍炮兵陣地距離明軍營地也不過二裏許,騎兵倏忽而至。
若是依舊用實心彈射擊,不但命中率感人,殺傷效果還不盡如人意。
既然如此,張順幹脆命令士卒換上霰彈,準備對明軍騎兵進行近距離殺傷。
得到命令的義軍炮手,連忙按照指揮官命令,先将已經裝填在炮管中的實心彈發射了出去,然後重新裝填霰彈。
而已經裝填了霰彈的火炮則被炮手推到前面,放平了炮管,瞄準遠處正騰起一片狼煙的騎兵。
“敵距五百步......敵距三百步......敵距二百步......敵距一百五十步!”
“第一列點火放炮,第二列準備!”随着瞭望手高聲彙報距離結束,炮營指揮官果斷的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随着一陣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無數霰彈如同雨點一般傾瀉了出去。
當面騎兵頓時稀疏了一些,甚至在炮手視野中可以親眼看到有些騎兵和戰馬當場倒斃在地上,給後續的騎兵的行進造成了一些擾亂。
然而,還不得這些炮手看的陣前,白色的硝煙如同白紗一般籠罩了炮手的視線,一切都變得朦朦胧胧起來。
“第二列點火放炮,第三列火铳手準備!”炮營指揮官冷靜的下達着命令,絲毫沒有受到明軍騎兵迫近的影響。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炮聲再度響起,由于密集的發射,早震得炮聲雙耳嗡嗡作響。
而原本消散了一些硝煙愈發沉重了,不但遮蔽了炮手的視線,甚至還有些辣眼睛。
“火铳手準備射擊,兩翼炮手準備交叉射擊!”炮營指揮官這時候雖然已經看不清敵人的東西,但是大地的震動早已經向他宣告了“黑白無常”的降臨。
“火铳手第一列前進五步,開火!第二列、第三列跟随上前!”随着炮營指揮官下放了指揮權,火铳手指揮官繼續有條不紊的下達了命令。
“砰砰砰!”火炮聲剛過,隻見一排整齊的火铳手從硝煙中走了出來,射出一排密集的子彈。
沖過了一道又一道“死亡線”明軍騎兵,眼看着就要接近義軍炮兵陣地,不意竟被義軍火铳手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對,這鳥铳聲不對!”經驗豐富的明軍邊軍騎兵頓時發現了問題。
這時代常用的三錢鳥铳聲音更爲清脆響亮,而義軍徐全部火铳手所用新式鳥铳聲音更爲沉悶有力。
那騎兵話音未落,果然身邊就有三五千跌下馬去。
原來明軍邊軍人馬俱甲,普通三錢鳥铳、魯密铳有較遠距離很難擊穿铠甲,形成有效殺傷。
當初“壬辰之役”,明軍就常常“仗其四蹄”,踐踏倭陣,讓以鳥铳手見長的倭寇無法可施。
隻是“壬辰之役”發生在萬曆年間,而如今卻是崇祯年間。
兩者前後間隔三四十年,無論是戰争模式,還是戰争對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昔日犀利的三錢鳥铳,在徐全麾下裝藥七錢、裝彈一兩的新式鳥铳面前什麽都不是。
“不好,賊人鳥铳好生犀利!”眼見着身邊隊友人仰馬翻,原本兇悍的邊軍精騎不由生出了退意。
“退無可退,唯有盡忠耳!”明軍把總一看這形勢,立即捕捉到士卒動搖的心态,連忙鼓舞道。
這時代戰争模式已經和冷兵器時代截然不同,騎兵沖擊步卒最大的損傷就在雙方接戰的最後一口氣上。
如果這個時候退卻,那麽先前被火炮、火铳造成的造成的傷亡,全都毫無價值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籠罩在義軍陣地的硝煙消散了一些。
明軍騎兵隐隐約約能看到義軍營地的動向,而與此同時義軍也同樣看清了明軍騎兵的動向。
站在高處的瞭望手再度大聲的彙報起敵人的距離:“敵距五十步!”
“左右翼火炮點火放炮!”炮營指揮官下達了最後一道屬于自己的命令。
“嗵嗵嗵!”更猛烈的火炮聲響徹了起來。
隻是這一次殺傷方向卻不是從正面來而是從左右兩側夾擊而來。
原本排成橫隊,以減少義軍火器殺傷的明軍騎兵,此時此刻側面接敵,相對于義軍兩翼火炮而言,變成了縱隊接敵。
而在火炮的巨大威力之下,縱隊接敵等于成爲對方的活靶子。
頓時騎卒慘叫聲、戰馬嘶鳴聲、火炮響徹聲和密集的鳥铳聲,一時間交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義軍最後一次發炮,采取了明軍最喜歡的“公領孫”裝填法。
也既是雙倍裝藥,然後先後裝填了一份霰彈和一枚實心彈。
這樣既能造成面殺傷,亦能造成線殺傷。
一連有好幾枚實心彈,直接橫向擊穿打爛了二十餘人馬,殺的明軍騎兵爲之一空。
“啊啊,這裏是地獄,都趕快逃命啊!”明軍騎兵再也無法忍受如此單方面屠戮和邊地的血漿殘骸,不由大嚷大叫着,拍馬就向明軍營地逃去。
一人逃則百人逃,一處崩則處處崩。
原本還視死如歸的明軍騎兵,終究沒有能夠和義軍白刃相接,就在一波又一波的打擊下,最終崩潰了!
而就在此時,不知道義軍火铳手早已經輪放完畢,一股長槍、刀斧手正從火铳手之間湧了出來,真準備抵擋即将到來的騎兵沖擊。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片疾馳而去的後背和馬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