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榆林,宋獻策、姬龍鳳等人剛到城門,便接受到一番嚴厲的盤查。
随即入城以後,隻見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整個城市都彌漫了一股緊張的氛圍之中。
“看樣子,事情不小!”姬龍鳳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不由低聲向宋獻策提醒道。
“小了,就不用勞煩咱們走這麽一遭!”宋獻策聞言微微一笑,臉上一副不以爲意的表情。
姬龍鳳還待要勸,卻見突然一群人圍了上來。
他不由一驚,連忙端平長槍,喝令士卒護住宋獻策。
不意卻見人群中閃出一人,騎着白馬,披着紅袍,手裏提了一把雪亮的偃月刀,威風凜凜、如虎似罴。
這是個高手!
出于武師的直覺,姬龍鳳頓時警惕起來。
他正待開口要問,不意宋獻策卻率先笑道:“征北将軍許久不見,卻是風采依舊。”
“不敢,不敢!”那征北将軍盧象升連忙翻身下馬,拱了拱手道,“如今既見宋先生到來,象升心中方安。”
雙方略微見過了,盧象升這才将宋獻策應入府中,備說前事。
“什麽傅青竹逃了?”宋獻策聽了半晌,不由突然大吃一驚。
“我隻道他是個文弱書生,安排了一幹人手看護,謹防有人殺人滅口。”盧象升聞言不由苦笑道。
“那曾想這厮卻是個笑面虎,當晚竟然趁士卒不備,連殺了兩人,然後偷偷的熘了出去。”
“等人其他人發現不對,被窩已涼,早不知影蹤……”
“你們這事兒做的……”宋獻策不由搖了搖頭,有點哭笑不得。
一個顧君恩沒能活捉成功,反倒把他殺了,落一個死無對證,還讓人反咬了一口。
一個好容易活捉了傅青竹,居然還能讓人逃了。
幸好張順暫時不打算追究此事,不然這一次左光先和盧象升哪個不吃挂落?
宋獻策不由沒好氣道:“剛好死無對證,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倆和李自成一夥呢!”
他這一句話頓時吓得盧象升一身冷汗,他連忙朝東拜道:“盧某辦事不力,還請舜王責罰!”
“罷了,罷了,征北将軍你莫要擔心,舜王并無怪罪之意!”宋獻策這才開口道。
“隻是當前東征爲第一要務,千萬耽誤不得。還得勞煩征北将軍設下宴席,由本軍師延請此二人,爲其說項,以便同心戮力,共保舜王!”
盧象升聞言一愣,心道:你這牛鼻子老道,莫非說夢話不成?
那左光先、李自成二人早在明朝之初,便各爲官賊,勢同水火,結下了血海深仇。
如今這二人雖然明面上同屬舜王,實際上同床異夢。
這一次雖說自個和左光先沒有抓住李自成的小辮子,但是明眼人皆知李自成早已經壞了君臣之義,邁開背叛舜王的第一步。
正所謂: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雙方基本信任已經被破壞,這一次哪怕勉強撮合在一起,早晚還得反倒揚镳。
盧象升思索了一下,不由低聲靠前問道:“需要多少刀斧手?”
俗話說:宴無好宴,莫非舜王另有打算!
“隻需廚子一兩個,安用刀斧手爲?”宋獻策聞言不由好笑的看了盧象升一眼,不由搖了搖頭道。
“廚子?廚子也好!”盧象升點了點頭道,“那我趕快派人連夜打造魚腸劍一把……”
“行了,行了,您别費勁了,舜王根本就沒打算動手!”宋獻策哭笑不得,連忙攔住盧象升道。
“啊,這……”盧象升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傻了眼。
不多時,那李自成果然接到了盧象升來信,聲稱舜王使者已到,要宴請他們,爲其說和。
那谷可成、田見秀、劉芳亮、袁宗第和已經慌忙趕回的李過、劉宗敏等人不由紛紛嚷嚷道:“這定是‘順賊’詭計,怕其中有詐!”
不意“闖将”李自成卻搖了搖頭道:“舜王素來仁厚,這一次若果真欲殺我,隻需一紙軍令,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如今費了這一番功夫,想必定有說辭。”
“爾等且在營中稍待,待我回來再作計較。”
說到這裏,李自成又猶豫了一下道:“若是這一次本将有去無回,你們當以吾侄李過爲首,早晚逃入山中。”
“舜王勢大,不可力敵。”
“若是果然落其手中,想法設法見他一見。舜王心軟,或可保身家性命無虞!”
“掌盤子當我等是什麽人?”衆人聞言不由急了,紛紛道。
“兄弟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掌盤子身死,我等豈能獨活?豈能向仇人搖尾乞憐?”
“我等欲活,甯求于天,不求于人耳!”
李自成聞言大爲悲痛,不由仔細看了看衆兄弟們一眼,分别抱了抱,這才絕情的扭頭而去。
“掌盤子!”衆人心中舍不下,不由又喊了一聲。
淚水忍不住模湖了眼睛,李自成心中第一次産生了無盡的懊悔。
他不由哽咽道:“這一世是李某對大家不住,因爲自個一時貪婪,枉送了大家大好前程。”
“如果……如果有下一世,李某定當不屈于人下,帶領大夥闖出一片天地……”
“好,到時候一起打進順天府,殺了那皇帝老兒,大家各别忘封公侯,共享富貴榮華……”李過聞言笑着接口道,隻是說着說着卻不知爲何也哽咽起來。
他倆雖爲叔侄,卻年齡相彷,自小一同長大,真如兄弟一般,故而那李過素知李自成志向。
當初他們被官兵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時候,當初他們在山溝裏挖野菜、捉蚯引的時候,他都未曾想過放棄。
故而他一聽到自家叔叔準備造反的時候,半分驚訝也沒有,隻是放下營中一切事物,匆匆忙忙趕來助他。
當初多少艱辛,多少困難都度了,李過卻萬萬沒想到,叔叔今日居然說出了這番話來。
這番話一出口,李過就看到叔叔李自成那挺直的嵴背,突然就塌了下來,好像瞬間被人抽取了嵴梁骨一般。
他終究還是向生活低了頭,向現實低了頭,向舜王低了頭。
以前他百折不撓,是因爲他始終抱有希望。
如今眼看着舜王如同一顆明星,冉冉升起,馬上就占據了紫薇宮,他隻能徒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