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剛趕到霍州的射塌天李萬慶連忙向張順谏言道:“山西巡撫楊文嶽駐守潞州,以阻我軍。”
“如今義軍克靈石,通祁縣,正合繞道此處,前後夾擊以破此賊。”
“此賊若破,上黨之地盡歸我手。如此大明之地雖廣,則山西不足恃,天下不足守!”
原來靈石縣内的靈沁可以向東通往沁州,而祁縣境内的賈令驿站則是從潞安府、沁州北上大道的必經之地。
這也是爲何孫傳庭帶領義軍剛到賈令驿,就遭到朱燮元阻擊的原因之一。
若是被義軍全據了祁縣,則潞州不保,潞州不保則沁州、遼州不保。
澤潞沁遼四地乃古之上黨也,上黨不存,義軍則高屋建瓴,威脅順德、廣平和大名三府。
此三府若失則真定不保,真定不保則京師之地危在旦夕矣!
雖然如今雖然祁縣不在義軍手中,不過靈石卻早已落在義軍手中。
如果這個時候張順揮師東進,走靈沁小道夾擊楊文嶽,斷其羽翼,将和楊文嶽、楊嗣昌、朱大典等人對峙的南路軍釋放出來,那麽太原自然不足爲慮。
隻是......隻是若隻從大明疆域而論,李萬慶的提議乃是十拿九穩之策。
若是以天下而論,此乃延誤戰機之策。
因爲若是從傳統戰略角度來看,義軍取了上黨一府三州,然後取太原、河北,自然是釜底抽薪,北京順天府隻能坐以待斃。
但是,如果加入遼東女真這一股勢力,那自然是另當别論。
因爲後金以遼東爲腹地,以朝鮮、察哈爾、土默特部爲兩翼和明軍宣大薊遼對峙。
如果在義軍奪取明朝腹地之時,反倒讓後金占據了宣大薊遼等要地,就等于整個北方都要暴露于後金鐵騎之下。
所以張順在制定東征戰略之初,設定的最低目标就是奪取太原。
如果說由澤潞沁遼一府三州之地的上黨地區乃“天下之嵴”,那麽太原便是“襟四塞之要沖,控五原之都邑”的“天下肩背”。
昔日唐天寶年間爆發安史之亂,太原留守李光弼堅守太原城,大敗叛軍史思明、蔡希德十萬大軍,爲後來唐軍收複兩京,平定叛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而其後的宋朝雖失燕雲十六州之地,同樣能夠依托太原,重建北方防禦體系,占據天下核心區域。
而等到靖康年間,太原一失,北方之地盡棄。
北宋再也不能像大唐那般重整天下,恢複河山,遂成南北二朝矣!
據此,張順深刻的認識到太原的戰略地位。
正所謂:“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爲河東之根本”,太原在則山西在,山西在則北方安。
故而上黨地區的澤潞沁遼雖然重要,但是不及太原遠甚。
想到此處,張順不由搖了搖頭,笑道:“山西巡撫楊文嶽不過一營人馬而已,如今駐守潞州已經是勉力支撐,何須動用這許多人馬?”
“何況南路軍主帥洪承疇、左帥李信皆非庸人,如此兵力優勢,又何須相助?”
你道張順爲何有這般說辭?
原來當初計劃之初,張順、洪承疇等人便制定了“緩攻上黨,速奪太原”之策。
對義軍而言“太原重而上黨輕”,對明軍而言則“上黨重而太原輕”。
義軍亟需奪取太原,和陝西邊地連成一片,重整北方防禦體系。
而明軍則亟需将義軍據在上黨以外,以保證北直的安危。
太原對明軍來說,不是不重要,而是由于太原城距離宣大三鎮較近,精兵銳卒環衛,自認不懼義軍圍攻罷了。
所以戰前,張順故意和洪承疇、李信約定“緩攻澤潞,示敵以弱”。
讓大明朝野上下産生僥幸心理,認爲義軍士卒戰力不足,“順賊”野心不大,以動搖其決戰決心。
實際上這一戰略欺騙非常成功,雖然大明先後派遣了左柱國朱燮元、兵部尚書楊嗣昌作爲督師對抗義軍,實際上重心一直在義軍和後金之間搖擺不定,至今也未曾大規模調動宣大薊遼四鎮精兵入關對抗義軍。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如此大好機會之下,張順若不趕快奪取太原,難道還等大明、後金動員起大軍再作計較不成?
在稍作了解當前形勢之後,張順便對射塌天李萬慶下了死令道:“霍州爲我軍要地,靈石爲我軍退路。将軍須分兵千餘駐守霍州,自領士卒兩千死守靈石。”
“此戰過後,靈石在則封侯可期,靈石失則提頭來見,請君慎之!”
李萬慶聞言一凜,萬萬沒想到張順居然下達如此命令。
人常言“柿子撿軟的捏”,那山西巡撫楊文嶽麾下不過一營人馬而已。
實際上他之所以提這個建議,并非是想讓張順親率大軍夾擊潞州楊文嶽,而是想自提兵馬東進,以便建立些功業。
結果如今隻需駐守一縣,便能白得如此功勞,哪有何必冒險行事?
想到此處,李萬慶連忙顧不得衣甲在身,三叩九拜,口稱萬歲道:“靈石在則萬慶在,靈石亡則萬慶亡。李某誓與靈石共存亡!”
眼見得到李萬慶反複保證,張順這才放心的離開了靈石,率領大軍一路北上搜尋孫傳庭等部。
大軍行了兩日,不曾想卻突然聽聞義軍在祁縣境内與明軍發生大戰,張順便連忙催促士卒馬不停蹄一路向祁縣趕去。
結果趕到祁縣,戰事卻早已結束,孫傳庭率魏知友、張大受部退往交城去了。
于是,兩軍合兵一處,張順見了孫傳庭,述說其離别之事,這才知道。
原來當日,孫傳庭背水列陣和左督師朱燮元率領明軍萬餘精銳鏖戰許久。
明軍“炮不如人”,屢次被義軍擊退,讨不得便宜。
等到傍晚,雙方筋疲力盡之際,孫傳庭命令用船隻載張大受部騎兵五百從汾河上遊登岸,勐沖明軍右翼。
明軍抵擋不住,不得不往後退卻。
義軍騎兵借機而出,砍殺明軍炮手,奪取明軍火炮二十餘門。
朱燮元見事不可爲,這才整隊而退。
而此時義軍以少擊多,也早已經疲憊不堪,遂渡河而西,奪取了汾河西岸的交城暫作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