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兩營人馬總共配備了十門野戰炮,十門黃金炮。
像大将軍炮、滅虜炮則作爲“副炮”,根據各營繳獲情況,進行配備,多寡不拘。
不過爲了防止有意外情況發生,義軍還是各留了兩門炮搭配大将軍炮、滅虜炮備用,實際投入作戰的隻有八門野戰炮,八門黃金炮。
義軍第一輪齊射用的野戰炮發射實心炮彈,結果因爲明軍陣型稀薄,殺傷效果很差,所以義軍第二輪齊射則在野戰炮裝填間隙用黃金炮進行齊射。
由于黃金炮相對于野戰炮,倍徑較低,彈道處在臼炮和加農炮之間,雖然其口徑更大,實際射程并不比野戰炮遠。
八顆更爲碩大的炮彈,沿着弧形彈道飛了過去。
隻是這一次還沒有着地,居然當空炸開了。
炸開的炮彈大多數都分成了兩半,除了個别倒黴蛋以外,殺傷效果甚至還不如前面一輪野戰炮的齊射。
然而就在這些炮彈炸開的瞬間,白色的煙霧直接籠罩了當面的明軍。
“這是什麽?”明軍火铳手莫名其妙的擡頭看了看,不料眼睛卻進了一下細小的粉末。
“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疼疼疼!”那些被迷了眼睛的火铳手,下意識一揉,卻發覺眼珠子如同火燒一般。
巨大的疼痛瞬間傳遍了全身,那些火铳手哪裏頂得住?頓時棄了手中的火铳,當場滿地打滾起來。
“石灰,這是生石灰!”有識貨的突然驚叫起來,“我要眼瞎了!”
沒錯,這一次黃金炮發射的乃是裝填了石灰的榴彈。
先前義軍攻打潼關的時候,就發現“開花彈”裏放石灰有奇效,後來有人就琢磨着把裝了石灰的開花彈裝入膛壓較小的黃金炮裏進行發射。
明軍很早就掌握了“木馬子”這種神器,可以利用它作爲擋闆,減輕膛壓對“開花彈”的沖擊力,故而義軍很快就找到了把“開花彈”塞入黃金炮進行射擊的辦法,這才有了這一次“石灰彈”齊射。
“好個歹毒的賊子!”朱燮元也是老于兵事之人,一聽到“賊人”用了石灰彈,不由破口大罵起來。
對火铳手來說,力氣不甚重要,靈敏也不甚重要,隻要能夠裝填射擊,就能發揮其最大效能。
結果如今被傷了眼睛,手裏的火铳即便再犀利,又有何用?
“命士卒帶油上前,趕快給火铳手洗一洗眼睛!”無論哪一支軍隊都要吃飯,既然吃飯就會有食用油。
油料在這個時代還是比較貴重的物品,但是比起戰鬥來,這些也不重要了。
隻是明軍一萬餘人,隻設了兩三名軍醫,即便臨時又調配了幾十個士卒,又如何濟得事兒?
且不說左督師朱燮元、大同總兵王世仁等人如何跳腳,如何能料到義軍又何止這些招數?
“轟轟轟!”義軍的野戰炮再度響起,不過這一次的目标卻是已經進入一百五十丈左右的明軍炮兵。
由于明軍火炮編制和義軍完全不同,這一次推進的明軍炮兵小隊則是以大将軍炮爲核心,輔以滅虜炮、弗朗機。
也即使一門大将軍炮附近又配備了五門滅虜炮和十六門弗朗機,火力密度極其強大。
一旦義軍騎兵沖擊明軍火炮,那麽滅虜炮、弗朗機俱發,定然會損失慘重,此乃明軍邊軍專門針對以騎兵爲主的鞑虜的“秘技”。
然而這種“秘技”遭遇到義軍的犀利的火炮戰術,遭遇到了克星。
孫傳庭站在馬背上,遠遠的望見有兩顆炮彈打進明軍炮兵群裏,頓時飛起來數塊斷肢殘骸。
“在義軍的火炮下,明軍的炮兵還是太過龐大,太過密集了!”孫傳庭搖了搖,繼續下令道。
“命令黃金炮向火铳手發射‘毒煙彈’命令飛彪铳向前推進,準備射擊!”
沒錯,除了“石灰彈”這種義軍自己發明的玩意兒以外,經過研究以後,義軍又“複活”了明軍正規軍幾乎淘汰的“毒煙彈”。
在明軍火炮大規模被“紅夷型”大炮代替之前,各自碗口铳、霹靂炮、飛炮之類的臼炮常常發射各種添加了砒霜、巴豆、硫磺等物的“飛火”、“毒煙”類型的炮彈。
隻是這些火炮操作危險,殺傷力又弱,很快在紅夷型火炮引進以後,逐漸澹出明軍裝備序列,隻在守城和各地民團、丁壯中還有大量留存。
而對義軍來說則不然,當初張順嘗到了“飛礞炮”的甜頭以後,一直對爆炸類型的炮彈情有獨鍾。
後來經過他深思熟慮以後,想出了利用裝藥少的飛礞炮訓練臼炮手,利用黃金炮、飛彪铳這樣的大口徑火炮發射“标準爆炸彈”的方式,讓原本被“淘汰”的炮彈老樹開花。
義軍的新型“毒煙彈”以明軍的“毒霧神煙炮”爲基礎,去除了其他亂七八糟的特性,加入辛辣刺激性配方,專攻“毒煙”一種特性。
此物與需要在敵人頭頂高度開花的石灰彈不同,哪怕落地以後炸裂、燃燒,猶能對敵人造成很大困擾。
故而一經出現,就深受臼炮手的歡迎。
果然那些黃金炮射手一聽到炮長的命令,不由欣喜起來,紛紛道:“這一次引線稍微留長一點,準備發射‘毒煙彈’。”
你道爲何?
原來石灰往下飛濺,而毒煙卻是往上升騰,故而石灰彈引線要比毒煙彈斷上少許。
由于這時代引線質量無法保持穩定,一旦燃燒急了,很可能在炮口,甚至炮膛内爆炸。
如果引線燃燒慢了,石灰彈落地以後開花,那造成的殺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毒煙彈則不然,引線可以适當留出來一定餘量。
哪怕即使在空中炸開了,由于産生毒煙的燃燒物還能燃燒一段時間,落地以後依舊可以繼續熏燎敵人。
果然孫傳庭軍令剛下,不多時八枚毒煙彈便飛了起來,然後在明軍火铳手陣中炸開了,釋放出濃郁而又刺鼻的滾滾濃煙。
“督師,不行了,咱們火炮手不能再繼續推進了,不然就要遭到賊人勐烈的打擊!”大同總兵王世仁觀望了半天,不由進言道。
朱燮元眉頭緊鎖,其實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其實這幾輪炮擊,真正造成的殺傷倒沒有那麽大,關鍵是“賊人”表現出來的能力讓人擔憂。
石灰彈和毒煙彈表明“賊人”對遠距離列陣的士卒的殺傷力。
而射入明軍炮兵陣地的實心彈,則表明“賊人”遠程射擊的精确殺傷力。
如果明軍火炮再繼續推進,那恐怕遭受來下面幾輪的射擊以後,明軍就不是目前這種損失了。
“人常說‘順賊火炮最毒最利’,今始知矣!”左督師朱燮元不由仰天長歎一聲,下令道。
“着火炮隊就地架炮射擊,着火铳手繼續向前推進,着騎兵護衛左右,着殺手隊準備出擊沖陣。”
“既然取巧不得,那隻能硬碰硬做過這一場!”
大同總兵王世仁聞言臉色一沉,心中明白這一次明軍人馬雖衆,實際上卻是落入了下風。
用兵之道,千章萬句不出乎緻人而不緻于人而已。
明軍數度和“賊人”較量,都無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和敵人硬碰硬,未接戰之前,已經是輸了半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