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賊人不走反留,合該我等立此大功!”大同總兵王世仁見狀不由大喜道。
“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左督師朱燮元下了馬車,登高望了半晌,不由搖了搖頭道。
“怎麽了,督師莫非看出來什麽門道?”王世仁不由奇怪道。
“暫時還看不出來什麽,你且派人上前試探一番!”朱燮元搖了搖頭,有幾分不确定道。
汾河沿岸地勢平坦,是一種典型的河流沖擊盆地。
明軍也才剛剛到達,還來不及搭建高台,是以朱燮元一時間看不出虛實。
“末将領命!”那王世仁聞言稍作沉吟,不由高聲喊道。
“參将姜襄何在?我命你率領千餘人上前試探一番!”
“末……末将領命!”那姜襄聞言一愣,連忙上前應了。
他本是榆林延川人,家中世世爲明将。其兄姜讓,弟姜瑄,均在軍中任職。
隻是家族人脈及個人天資所限,延川姜氏不如榆林姜氏遠矣,仍需賣命換得功勳。
不過延川姜氏雖然不如榆林姜漢家族,亦有百年底蘊,也是不容小觑。
那姜襄得了命令,連忙披挂整齊,帶了千餘人便去準備攻陣。
兵法曰: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陣。
那姜襄既是将門出身,又頗曆戰陣,自然不會犯頭鐵沖陣的錯誤。
“第一哨上前試探,第二哨随後跟上,第三哨、四哨、五哨接應!”姜襄有條不紊的下令道。
第一哨得令以後,便散成了一個松散的橫隊,開始慢慢向前逼近。
第二哨則列成一個縱隊,緊随其後。
兩哨呈T字形隊形,慢慢向義軍靠近。
從明軍角度來看,姜襄這陣型頗爲滑稽,但是從義軍角度來看卻不然。
由于義軍背河列陣,地勢低于兩岸,同樣無法從高處觀察明軍。
這就導緻了義軍從正面來看,隻能望見第一排、第二排士卒,根本看出明軍進攻陣型厚度如何。
明軍近百步,不見義軍動靜;明軍又近義軍七十步,依舊不見義軍動靜;明軍近義軍五十步,照樣不見義軍動靜。
戰場上出現了這種出人意料的安靜,頓時姜襄派出的第一哨士卒頓時有幾分不安。
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究竟應該快步向前沖鋒,還是放緩腳步向義軍射擊。
“開火、放箭!”而就在此時此刻,對面義軍突然響起了一聲命令,随即彈丸弓失如同雨點一般“潑”了過來。
“啊!啊!”雖然明軍第一哨陣列比較稀松,由于交火距離較近,仍然有不少人中彈、中箭。
“第二哨,沖鋒!”而就在第一哨橫隊遭到義軍打擊的瞬間,第二哨明軍不退反進。
他們利用義軍射擊的間隙,如同一條吐着蛇芯的毒蛇一般,排着縱隊快速向義軍沖了過來。
圖窮匕見!
原來明軍第一哨橫隊故意排列疏松陣型,就是爲了遮蔽第二哨縱隊的沖鋒。
當面義軍終于發現了明軍的意圖,不由大吃一驚。
隻是如今火铳、弓箭盡發,雙方隻能接戰肉搏了。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冷靜的聲音響起:“開炮!”
随即義軍前面的陣列後退數步,露出陣中的火炮來。
“轟、轟、轟!”隻聽得三聲炮響,三枚鐵球如同閃電一般,勐的向正在沖鋒的明軍第二哨縱隊飛去。
第一枚,偏了!
第二枚,斜着打死了兩三名士卒!
第三枚,正中第二哨第一排的一名士卒,頓時從前到後打了個對穿!
隻此一炮,本來以縱隊進攻的明軍,頓時損傷十數人。
被實心鐵彈打死的士卒,其慘狀猶盛霰彈七分。
碩大的鐵彈,無堅不摧。
士卒擋在胸前的藤牌,一擊而破!
士卒身上的鐵甲,一擊而碎!
士卒的血肉之軀,直接被打個對穿,前後透明,留下一個碗大的窟窿!
碰着胳膊,胳膊斷;碰着腿腳,腿腳無。
一個、兩個、三個……一直穿透了十餘人才打穿了明軍的縱隊。
“啊啊啊……”不少明軍士卒尚未頃刻斃命,不由滿地掙紮,慘叫起來。
什麽腸子肚子不爛谷子流了一地,一時間,血腥味兒、屎尿味兒充滿了整個戰場。
“殺!”而就在明軍第二哨愣神功夫,當面義軍士卒突然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來。
随着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隊騎兵疾馳而出,直撲剛剛遭受了火炮火铳打擊的明軍第一哨、第二哨。
步兵對抗騎兵,唯靠結陣。
如今第一哨第二哨都被打亂了陣型,頃刻之間哪裏還抵擋的住?
姜襄一看形式不好,不由大喝一聲,連忙命令三四五三哨士卒結陣向前,試圖營救第一哨、第二哨。
隻是姜襄萬萬沒想到,第三、四、五三哨士卒剛剛進入義軍火炮射程不久,隻見義軍軍陣左右兩側突然漂出來幾條船來。
那船上條條載有火炮,竟然一左一右,呈交叉火力向第三、四、五三哨射擊起來。
“退,快退!”那姜襄雖然并不懂“交叉火力”這個原理,多年的作戰經驗讓他意識到這種打法厲害,連忙扯着嗓子呼喊道。
而就在明軍五哨士卒遭受義軍屠戮的時候,在士卒扶助下,正站在馬車頂棚觀望的朱燮元不由失聲叫了一句:“卻月!”
那大同總兵王世仁在旁邊聽了不明所以,不由奇怪道:“不知督師,此話何解?”
“此乃昔日劉裕破北魏鐵騎卻月陣也!”朱燮元不由皺着眉頭指點道。
“你莫看這賊人隻有兩營人馬,不過我軍半數。”
“然而其步卒背水而陣,舟船卻布置其後。”
“若是久戰,則物資辎重皆靠船隻補給。若是速戰,我軍不得不硬沖其陣,更是有可能被其舟船運輸奇兵,夾擊我兩翼。”
“更兼其船利于載重,竟然運來紅夷大炮,殺傷更是驚人。”
“其他滅虜炮、二将軍、弗朗機之類的小炮,更是被其布置在船上,左右馳射,使我難以招架。”
“兵法曰:勿擊堂堂之陣。我軍不可硬擊其兵,當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