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古代真正的戰争,卻不是這般計算勝負。
義軍人馬雖多,并不能保證在某個時間點,全部投送在一個地方。
畢竟真實的戰争并不像張順前世玩遊戲那般,鼠标一圈就能拉來幾十萬人馬,靠人數堆也堆死了對面。
在真實的戰争中,人員牲畜需要吃喝拉撒,大軍調動需要道路和空間駐紮,指揮命令需要金鼓旌旗和塘騎信使進行傳遞。
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定的場地和空間,由此便産生了一個戰場容量的概念。
《孫子兵法》有雲:“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數,四曰稱,五曰勝。”
“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
這其中“度”便是預估,“量”便是計算,“數”便是數量。
也即是指指揮官可以根據戰場的地形地勢,評估計算出可以容納軍事人員的數量。
然而再根據這些“數量”,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對比,決定雙方決勝需要投入多少力量。
最終結果自然是投入數量适宜的一方取得勝利,投入力量不适宜一方慘遭失敗。
如果在霍州附近作戰,究竟能夠容納多少人呢?
據聞霍州“太嶽鎮其東,汾水經其西,據山川之勝,爲扼要之所,争衡于太原、平陽間,未有不以州爲孔道者也”。
什麽意思呢?
也就是說太嶽山在其東面,汾河在其西面,霍州占據了山川興勝之地,扼守要害,是處于太原和平陽之間的“孔道”。
根據張順多年的行軍作戰經驗,單聽這地形描述,他就知道這是一處地形狹窄的要地。
其戰場容量應當在一萬人左右,頂天達到一萬五千人,根本不可能達到兩萬。
如果霍州被明軍五千精騎占了,因爲戰馬耗費的資源更多,基本上代表着整個霍州城附近都要被明軍塞滿了。
到時候,即便義軍有十萬大軍,恐怕也隻能頓兵于堅城之下,隻能憑借紅夷大炮一點點啃霍州的城牆,然後用精銳死士一次次登城肉搏。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這裏恐怕将會成爲義軍的噩夢。
兵法曰: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裏而争利,則擒三将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
而如今平陽距離霍州就有一百四十五裏,中間又擱着洪洞、趙城兩縣。
如今張天琳、張汝魁和黨守素三營戰鬥力堪憂,而原本計劃在平陽陷落以後發起第二階段進攻的滿天星張大受、射塌天李萬慶兩營不但尚未來得及趕到平陽。
哪怕這一次義軍輕舟疾行,利用汾河水運優勢,恐怕也難在兩日之内趕到。
那這該怎麽辦?
一時間張順頭疼起來,絞盡腦汁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忽然見一人推門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張順擡頭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剛剛被自己安排負責規勸指揮使唐峣的孫傳庭。
“先生趕來甚急,不知所爲何事?”張順不由開口問道。
原來唐峣那厮雖然爲義軍提供了關鍵的情報,卻是死活不降,聲稱要歸隐山林。
說實話,張順對他這種“蛇鼠兩端”的行爲十分不理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借機要價,還是真心要歸隐山林。
既然不理解,他就找個能理解的人前來幫忙,于是這重任便落到了原山西巡撫孫傳庭身上。
張順還道孫傳庭急急忙忙趕來和唐峣之事有關,不意孫傳庭卻道:“剛剛唐峣提供了一個重要消息,有一營義軍人馬出現在嶽陽。”
“按照原本計劃,當是李信部下,隻是不知是何人領兵,如今戰況如何。”
“隻是軍情緊急,我趕快彙報與舜王參詳。”
“好!”張順聞言不由精神一振,追問道,“嶽陽距離此地幾何,又距離霍州幾何?”
孫傳庭哪裏不明白張順的意圖,不由彙報道:“嶽陽距離平陽九十裏,距離霍州百十裏。”
原來嶽陽縣在平陽府東北,而霍州則在嶽陽縣西北。
如此拐了半圈,反倒又多出五十五裏腳程出來。
“如此這般,即刻派遣士卒,一人三馬,來回輪換,連夜把軍令下達嶽陽義軍所在,讓其輕裝疾行,兩日内給我趕到霍州城!”張順不由下令道。
“着滿天星張大受、射塌天李萬慶即刻啓程,且不管洪洞、趙城兩地,不惜一切代價直撲霍州!”
“着其他尚未來得及趕到的隊伍,加快進軍速度!”
“這......這其中的風險也太大了吧?”孫傳庭聞言不由遲疑道。
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其實張順這一次屬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兵家大忌行爲,實在是過于行險。
“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爲争地!”張順輕輕搖了搖頭道,“隻此一争,不知省卻多少功夫。”
“李信爲人慎重,所遣之将領定然爲實誠可靠之人。”
“就算這一次争地不成,還能退守趙城,倒也無甚危險之處。”
孫傳庭仔細一想,别看明軍遣騎兵而來,但是數量遠遠低于義軍。
若是霍州城爲明軍所據,明軍将領斷然不會冒着丢失霍州這種重大風險追擊義軍。
所以這事兒還真是“低風險、高回報”,完全值得一試。
“那......那這一次舜王是否還是打算親自?”孫傳庭猶豫了一下,不由又問道。
“不了,這一次你代我走一遭,我且穩住平陽再作計較。”“未慮勝,先慮敗;未慮得,先慮失”,張順自知此次争奪霍州風險極大,故而兩手準備,想親自把已經占據平陽城穩住再說。
孫傳庭聞言一愣,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領兵的機會。
他不由認真的看了張順一眼,發現他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這才深深的拜了三拜,心悅誠服道:“人常言舜王恢宏大度,知人善任,今方知名不虛傳。”
“流賊”他敢用,“降将”他也敢用,“闖将”他敢用,洪承疇、孫傳庭他也敢用,果然不愧舜王之名。
張順聞言自得一笑,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其實心中卻是暗自苦笑。
你道他不想任用自己人嗎?
奈何義軍在他帶領下,發展的如火如荼,不知道天下多少能人異士卻根本跟不上自己的腳步,爲之奈何?
張慎言、呂維祺雖然頗有才華,奈何河南、陝西乃義軍根基,輕易動彈不得。
陳長梃、蕭擒虎有勇有謀,智勇雙全,奈何距離帶領大兵團作戰仍然有很大的差距。
是以他不得不大膽啓用降官降将,以求盡快統一北方,徹底從整體實力上壓倒明金兩國,爲天下一統最最後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