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樓距離明軍的城樓有一百五六十步,霰彈幾乎遙不可及。
安全自是安全了,隻是如何進攻,他心中卻是沒有一點頭緒。
隻是他思緒未落,又聽到對面炮聲連連響起,心中不由奇怪。
姬龍鳳借着敵樓上牒牌的遮掩,偷偷瞄了一眼。
隻見數十枚炮彈蜂擁而至,他不由連忙把腦袋一縮,驚呼道:“吾命休矣!”
随即一陣炮彈撞擊磚石的聲音響起,一時間碎石飛濺,慘叫連連,不知道打死打傷了多少人。
好容易等到炮擊結束了,姬龍鳳連忙渾身上下檢查了一番,發現并無缺胳膊少腿之事,不由暗自送了一口氣。
然後,他又顧視諸人,發現除了幾個被碎石擊傷的士卒外,大多并無甚傷亡,不由驚訝萬分。
你到怎地?
原來這平陽府久不曆兵事,刀槍入庫、放馬南山,平陽衛中善使刀槍火铳等藝者寥寥無幾,更不要說專業程度更高的火炮了。
讓這些人裝填一些火藥霰彈釋放,反正不管準頭,倒也無甚問題。
但是,若是讓他們裝填實心彈進行精确射擊,可就要了他們的老命了。
衆炮手在副使李一鳌的指揮下,胡亂釋放了一番,居然一個也不曾中。
姬龍鳳看到明白,慶幸之餘便準備帶領士卒撤退。
可他轉念一想,這一次勞而無功,恐怕日後在舜王心目中的地位愈發不如悟空、王錦衣等人。
他不由思量道:“吾觀明軍士卒武藝平平,難以接戰。如今我攻不進去,明軍未必能攻的過來,既然如此,我何不暫守此地,以待變化。”
想到此處,姬龍鳳不由點了數十人道:“你們這些姑且随我留在這裏,回頭我會向舜王爲爾等請功。”
“其餘諸人姑且退到登城之處,以待戰機。”
“若這座敵樓可守,爾等再前來助我;若敵樓不可守,爾等再視情況或撤回城下,或守禦登城雲梯。”
其他士卒都是“敢死之士”,聽聞姬龍鳳居然自陷險地,不過感動道:“将軍不回,我等定然死守不退!”
“今日我等當同生共死,哪個敢棄同袍而去者,天下人共擊之!”
姬龍鳳見士氣可用,便遣衆人撤去,自率三十人躲藏在敵樓之内。
果然城樓上的官兵連續射擊幾輪以後,眼見無法射中敵樓,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義軍将士退去,不由焦躁起來。
平陽知府王舜征不由急道:“怎麽辦?世上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不意指揮使唐峣卻不以爲然,聞言笑道:“知府勿憂,這城上一無食物,二無引水,他待如何?”
“即便他們能夠不吃不喝,就算待上一百年,又能如何濟得事兒?”
王舜征聞言臉色一沉,隻道他當衆駁了自己的情面。
那副使李一鳌一看兩人起了龃龉,連忙解釋道:“指揮使有所不知,昨夜在你休息之時,我和知府剛巧接到嶽陽知縣求援書信。”
“那知縣聲稱:有賊人突然出現在城下,正在勐烈進攻嶽陽縣城。”
“如果此事屬實,容不得我等慢慢抵禦......”
唐峣聞言一愣,随即明白副使李一鳌的意思。
如果真有賊人在勐攻嶽陽縣,那麽說明自己等人很快就會被包圍在平陽孤城之中。
自個孤城難守,若是真個落到那種局面,恐怕他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到此處,唐峣皺了皺眉頭,不由問道:“隻是我平陽士卒比不得賊人兇悍,爲之奈何?”
你們說的到好聽,關鍵是肉搏打不過賊人,那又有什麽辦法?
“依......依我之見,不妨把火炮推出去,離近點打,或可解我近戰之憂。”王舜征遲疑了一下,不由提議道。
“好,好,這個辦法好!”唐峣聞言一愣,沒想到素不知兵的知府還有這種急智,不由撫掌贊道。
副使李一鳌本來還有些擔心這方法不靠譜,見指揮使唐峣都應了,遂不再言語。
話分兩頭說,且不說城上如何對抗,且說張順見義軍敢死之士遭到明軍火炮轟擊,不由大爲焦急。
他不由親自跑到炮兵陣地所在,向炮兵官趙翼問道:“城上敢死之士進攻受挫,可否用火炮助他一助?”
“不好辦!”趙翼搖了搖頭道,“義軍炮術皆源自殿下,殿下當知炮分直射、曲射兩類。”
“如野戰炮、擎天大将軍炮等,皆爲直射,一時半會兒打不穿敵人城樓;而黃金炮、飛彪铳之類,皆爲曲射,又因爲敵人城樓上下三層,無法透頂而入,請恕下官無能爲力。”
張順這知道這般道理,不由大爲撓頭。
怎麽辦,怎麽辦?
“殿下,明軍炮手不成,卻是打不中!”正當張順沉吟期間,借來張順千裏鏡的趙翼觀察了片刻,突然驚喜道。
“什麽?且讓我看看!”張順聞言一愣,連忙接過千裏鏡一看,隻見城上敵台居然安然無恙,不由大爲驚奇。
随後張順便看到城上敢死之士有序撤退,不由心裏一松。
隻是過來半晌,卻不見姬龍鳳從那敵樓裏走出來,他不由心裏又是一個咯噔。
怎麽回事,難道姬龍鳳沒了?
不過,在張順看到撤退的士卒駐守在雲梯口的時候,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定是姬龍鳳駐守在敵台,準備伺機反攻了。
這能成嗎?
張順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要做些什麽:“飛彪铳準備,先裝藥裝彈入膛,目标敵人城樓!”
“舜王殿下,這樣徒勞無功啊!”炮兵官趙翼聞言皺了皺眉頭,不由勸谏道。
“先等等,我準備看看城上有沒有什麽變化!”張順也知道哪怕威力巨大的飛彪铳攻頂,也不可能打穿三層城樓的屋頂和底闆。
既然姬龍鳳想做些什麽,那他身爲指揮官必須給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而曲射彈道的飛彪铳便是最好的選擇,無論城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它都能提供及時的火力支援。
張順一邊思索着,一邊用千裏鏡死死的盯着城上的情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張順眼睛都開始流淚的時候,終于讓他看到了動靜。
“好,動了,終于動了!”張順不由拍着大腿笑了。
“舜王殿下,究竟什麽情況?”趙翼聞言一愣,他在城下看不真切,不由豔羨的看了一眼張順的千裏鏡問道。
“讓飛彪铳準備,目标敵人城樓西側門口!”張順不由冷靜的下令道。
“是!”趙翼連忙向左右口述一遍,讓飛彪铳炮手調整角度和火藥,随時準備聽令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