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千裏鏡乃是高一志聽說張順在尋求“西洋新奇物件”的時候,先後給湯若望、金尼閣等傳教士寫信,尋求相關物件,最終在江南一個喚作薄珏手中購得此物,便托王徵給張順送了過來。
雖然這個千裏鏡,鏡片并沒有前世那般透亮,倍數也不算高,但是對常常用兵的張順來說,卻也是難得的寶物。
通過這個擱前世也就一二百塊的寶物,張順輕而易舉的看清了城上的戰況。
“不錯,姬龍鳳武藝不錯!”一打十,反殺其七,确實是一把好手。
不要以爲火器出現以後個人勇武膽氣無用了,反而因爲正處于冷熱交替時代,對個人勇武和膽氣要求更高。
其實目前這時代軍隊面臨的問題,和張順前世玩過一個《騎馬與砍殺·火與劍》的遊戲頗爲類似。
如果你不穿厚重的甲胃,那麽可能不知道哪裏飛來的流失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而如果你穿上了厚重的甲胃,一般的刀劍和箭失是很難傷到你了,但是不知道哪裏飛來的彈丸照樣讓你送了性命。
攻過于防,這是铠甲出現一千多年的時間裏,第一次出現這種可怕的情況。
而這也導緻了明軍開始向“重火器、輕铠甲”方向發展,然而這種發展的結果必然導緻出現火力強、肉搏弱的局面。
實際上爲了針對這種特點的明軍,無論是後金的八旗還是張順的義軍都開始有意無意的強化肉搏。
後金的策略是大量掠奪北面文明程度更低的“野人女真”、“索倫部”等部落丁壯。
這些文明程度較低的部落出身的士卒具有悍勇輕死的特點。常常被後金編入八旗,批以重甲,驅趕沖陣。
而義軍方面,張順也開始探索重甲兵的組建之事,其中新組建的李際遇部以及這一次姬龍鳳所率領“先登敢死隊”就是其代表。
然而重甲兵雖号“敢死”,卻不是“送死”,必須做好足夠的防護以後,士卒才敢死戰。
經過李際遇重甲營的組建,張順以及發現冷鍛精甲已經具備很好的防護能力,如果在外面再套上以棉花或者絲綢等織物壓實的戰襖,基本上能抵擋大多數彈丸。
這也是爲何姬龍鳳登城以後,身重一彈兩箭卻猶如沒事人一般的原因。
有了精良的鐵甲防護,再有悍将率領,那麽日後義軍再施展陷陣、先登等戰術,就會輕而易舉。
正當張順想的長遠之時,突然一聲炮響把從沉思之中驚醒了過來。
“誰在胡亂放炮!”張順聞聲眉頭一挑,不由大怒道。
軍紀是第一戰鬥力,作爲一名火炮手不等命令胡亂發炮是要受軍法處置。
還是孫傳統看的明白,連忙應道:“這炮并非義軍所發,乃城上所發耳!”
張順聞言一愣,隻見平陽南門明德門城樓上正有硝煙騰騰而起。
“這......”還未等張順明白怎麽回事,卻聽到炮聲隆隆,一時間明德門城樓硝煙彌漫。
“不好,姬龍鳳危矣,敢死隊危矣!”張順心裏一個咯噔,頓時臉色大變。
孫傳庭、張天琳和張汝奎等也不由紛紛捶胸頓足,連呼“壞了”。
你道爲何?
原來姬龍鳳帶領二百敢死之士登城以後,必先穩住腳跟,然後奪取城門放義軍大軍入城方可成功。
這姬龍鳳憑借個人勇武攻上了城牆,下一步自然是要奪取平陽南門明德門。
結果此時此刻,明德門城樓之上連續響起炮聲,明顯是明軍是在炮擊義軍敢死之士。
張順連忙拿起“千裏鏡”,頓時城上情形能看到了七七八八。
隻見明德門城樓上密密麻麻伸出了數排火炮,正依次向從城牆而來的姬龍鳳等敢死之士進行射擊。
平陽府城牆之上,橫向有女牆、牒牌可以遮蔽,然而縱向卻一馬平川。
姬龍鳳等敢死隊雖然身着重甲,但是仍然抵不住火炮的射擊。
敢死隊驟然遭襲,登時就有十幾人死傷。
而勇勐的姬龍鳳因爲在沖往城樓之時,稍微慢了一步,這才幸免于難。
姬龍鳳好容易從地上擡起頭來,不由臉色大變,連滾帶爬,頭也不回的就跑。
你倒爲何?
原來這明德門上的城樓上下共三層高,居然都密密麻麻布滿了火炮。
那姬龍鳳雖然有一身好武藝,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如何能抵擋的住?
不過他這一套“懶驢打滾”雖然不甚好看,倒也實用。
就在義軍撤退之時,明軍城樓上的火炮聲連番響起,他也不過被流彈擊中了兩次。
一次在腰眼,一次在後背,都有戰襖緩沖,倒也不甚要緊。
姬龍鳳連滾帶爬了二十餘步,剛巧見一敵樓,連忙躲了進去。
敵樓是建在敵台上的小型城樓,雖然并不高大,勝在堅固,能夠遮蔽霰彈。
其他士卒顯然也看到了這裏,連忙紛紛趕來,躲了過去。
實在躲不下的士卒則繞過敵樓,躲在敵樓後側,以免爲彈丸所傷。
“蠢貨,危險,快離開那裏!”張順在城下看的焦急,不由大聲喊道。
隻是距離太遠,姬龍鳳等人哪裏聽得到?
“旗手聽令,快快傳令城上敢死隊撤出那座敵樓!”張順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下令道。
“怎麽回事,這平陽府怎生突然出現這麽多火炮!”
義軍這次進攻及其突然迅速,平陽又非軍事重鎮,哪裏來了這許多火炮!
“舜王殿下!”不意孫傳庭聞言卻苦笑了一聲道,“這次卻是孫某疏忽大意了,不曾禀報舜王。!”
“先前我在此擔任山西巡撫之時,爲了對抗義軍,曾命分巡河東副使李一鳌鑄造火炮一百門,打造铠甲千餘副,準備日後編入營中使用。”
“不曾……不曾想後來我丢官去職,我本道此事早已作罷,哪曾想……”
張順聞言欲哭無淚,不由氣急道:“爲何别處不造,你偏生在這平陽城中鑄造!”
“舜王容禀!”孫傳庭差點也要哭了。
雖然自個當初一紙令下,但是依照大明朝野那般推三阻四的德性,在沒有人督促的情況下,爲何能幹淨利索的落實到底?
孫傳庭不由苦笑道:“舜王有所不知,這山西之地原設有冶鐵所五,其中單平陽府一處便有其二。”
“這兩處分别喚作山西豐國冶鐵所和山西富國冶鐵所。”
“這豐國冶鐵所在吉州東一百五十裏,富國冶鐵所在鄉甯東五十裏。”
“明朝初年,遂設遂廢,不曾長久。”
“當初我認爲此地乃義軍第一進攻之處,故而就近冶煉鍛造,以免往來運輸之勞。”
“屬下遂重新重啓此二冶鐵所,以便于打造兵甲、鑄造火炮,不意有今日劫難,還請舜王責罰!”
責罰?這個時候責罰孫傳庭又有什麽用?
更不是說當初各爲其主,本就理所當然,又有何責罰的理由!
姬龍鳳及其麾下這二百敢死之士乃是從張天琳和張汝魁兩營人馬中挑選的精銳,若是今日盡數折在此處,恐怕這兩營人馬的戰鬥力也要大受影響。
張順沉着臉沒有說話,他直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端着千裏鏡,死死的盯着那城樓上的火炮。
隻見那“嗤嗤”的火星又冒了起來,姬龍鳳等人依舊還躲在敵樓裏沒有動彈。
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是否還能幸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