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數大了,睡不着了!”趙魚頭毫無架子的笑道。
“你們是不是快換班了?一會兒給他們說一聲,就說我去西市買菜去了!”
“哎,可别!”那守衛聞言吓了一跳,連忙阻攔道,“您稍等,我喊幾個人跟着您。”
“這府城義軍新占,人心不穩,您若是有個萬一,我家總兵還不扒了我的皮?”
“成,那你替我找幾個人吧!”趙魚頭也不以爲意,聞言便笑着應了。
不多時,那守衛果然挑選了五個機靈健壯之人過來,趙魚頭便領了施施然往西市去了。
今天天氣挺好,由于義軍軍紀整肅,城内早一片盎然。
趙魚頭走到了西市,隻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有人叫賣些菠菜、菘、蘿蔔、芥菜等蔬菜;有人叫賣些大棗、核桃、甘蔗等果品;
有些人叫賣些炊餅、燒餅、湯餅及各色糕點;也有些人叫賣些豬、牛、羊等鮮肉;
更有許多人圍在攤前讨價還價、挑揀果蔬餅肉。
趙魚頭随意逛了逛,最終在一個魚販子攤前停下了。
“有活魚嗎?”趙魚頭看着面前擺放的幾條死魚,皺了皺眉頭道。
“有,有,有兩尾黃河大鯉魚,有十多斤重,活蹦亂跳的養在後面,老爺若要,我這就去取。”那魚販子點頭哈腰道。
“前面領路,我去看看!”趙魚頭一聽來了興緻,跟着他走了十餘步來到街邊的院子裏。
“老爺請看,這兩條……”那魚販子正要自賣自誇。
卻聽趙魚頭笑道:“這一條莫不是是昨天捉的,而這一條卻是今早捉的!”
“嘿,老爺您可内行!”那魚販子驚訝道。
“不瞞您說,這兩條魚原本是上供給城中鄭王世子享用之物。隻是這幾天他壞了事兒,怕是無福消受咯!”
“聽你這語氣,還有幾分幸災樂禍啊?”趙魚頭聞言笑了。
“可不是嘛!”那魚販子聞言大倒苦水道。
“你說我一個買魚的能有多少出息,隻因在這裏擺攤,就要每天早上給他上供一條新打的十斤重黃河活鯉魚!”
“每次都要過了秤,若是短了一兩,便要打斷我的狗腿。”
“就算被打斷了,也值了吧?”趙魚頭在河邊混了大半輩子,哪裏不明白其中的勾當。
這厮既然無緣無故上供好處,那恐怕平日裏必将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嘿嘿,嘿嘿!”那魚販子聞言一副你懂的表情,“懂的都懂!”
“老爺,我看您也是個富貴人家。這樣吧,反正這兩條魚我也沒地方送了,幹脆我送給你,以後有什麽好處希望您能念我點好!”
“算了,算了,不中意,不要了!”趙魚頭聞言哪裏不知道這厮想找個新的“保護傘”,不由擺了擺手,扭頭便走。
“哎?真的不要錢,你别走啊!”那魚販子哪裏想到世上還要白送不要的主兒,不由傻了眼。
“先生逛了一早上,就爲了買一條活鯉魚,怎麽如今見了又不要了?”聽着魚販子後面叫嚷,跟随趙魚頭的護衛不由奇怪道。
“這厮和鄭王府牽扯過多,不宜結交!”趙魚頭搖了搖頭,冷聲道。
孟津距離懷慶府不遠,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鄭藩嚣張跋扈、欺男霸女的勾當。
這些人日後少不得要被舜王清算,趙魚頭哪裏肯理他?
“老爺,老爺,行行好吧......”趙魚頭正說着,不意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大膽!”左右護衛一看,不由連刀帶鞘解了下來,就要抽打。
“且慢動手!”趙魚頭連忙喝止了。
原來攔住趙魚頭的卻是一個佝偻的老乞丐,不但渾身上下散發着惡臭,而且舉止顫顫巍巍,毫無威脅。
都是底層百姓,趙魚頭感同身受,不由掏錢遞給身邊護衛道:“去幫我買幾個餅,讓老丈吃頓飽飯!”
“哎,趙先生,我哪能要你的錢......”那護衛聞言連忙推讓道。
“老爺,我看你面善,能不能......能不能給我點錢财......”兩人正在推讓期間,不意那老乞丐一見錢财兩眼放光,忍不住提出更過分的要求來。
“嗨,你這人,不要得寸進尺啊!”左右護衛聞言算是開了眼,不由上前威脅道。
“啊,不不,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乞丐一看說了不該說的話,不由“噗通”一下跪下道。
“隻因爲我兒爲鄭王世子所擄,昨晚剛剛逃了出來,受了重傷,我想向老人家讨要幾個錢看病......”
“沒事兒,沒事兒,救人當緊,救人當緊!”趙魚頭聞言連忙上前将那老乞丐扶起道。
“先生你别聽他信口雌黃,前天晚上義軍都已經進城了,還胡說什麽‘昨晚逃了出來’?”護衛聞言不由喝破道。
“等等,借一步說話!”趙魚頭聞言一愣,頓時一股寒意湧上了心頭。
“昨晚逃了出來”?
若是這話屬實,豈不意味着在如今大戰在即之際,懷慶府城内還藏着一股不懷好意的賊人?
“你,趕快多找幾個人手過來!”趙魚頭年紀雖大,腦子還算清醒,先指示道。
“其他人且随我來,咱們去看看老丈的孩兒,如今什麽光景!”
“老爺?”那乞丐聞言吓一跳,自己不過讨幾個錢,怎麽這麽大陣仗。
“老丈,你不要怕!”趙魚頭也反映過來自己反應過度了,不由安慰道。
“我們這是去看看你兒子,如果傷勢嚴重了,我出錢給你請個有名的大夫來治。”
“好,好,那就先謝謝老爺了!”那老乞丐聞言千恩萬謝道。
不多時,衆人便在老乞丐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胡同。
胡同盡頭搭了一個窩棚,那窩棚不甚大,正有一人露着半截身子在外面。
“我的兒,你大遇到了一個貴人,要看看你!”那老乞丐連忙搖醒了躺着那人。
那人在老乞丐扶持下爬将出來,也是一身褴褛、渾身惡臭,大腿上更是纏着一條破布,破布上都是幹涸的血漬。
趙魚頭随意問詢了幾句,突然問道:“昨晚你從哪裏跑出來的,鄭王世子是否還在城中?”
“在,那天殺的就躲在城北武廟後面的别院裏。”那人聞言不由咬牙切齒道。
“這厮無惡不作,專門擄獲男女賣爲奴仆,我亦不幸爲其所獲。”
“不巧昨晚他要‘做一番大事’,額外了開恩。不但解了繩索、鎖鏈,還發放武器給我們。”
“我怕壞了事兒,就趁着他們‘誓師’的時候,偷偷溜走。”
“不想半道被人發現,挨了一箭,最後藏在臭水溝裏才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