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北京順天府内,有人居然空出狂言,準備再來一次“己巳之變”。
更不知道,崇祯突然腦子開竅,準備調動左柱國、少師、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四川、湖廣、廣西軍務兼貴州巡撫朱夔元入京,準備對付盤踞陝西、豫西已久的義軍。
但是張順卻知道,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手中有兵,天下可定。
所以當日初步制定了這個“爆兵一波流”戰略。
“一波流”是張順前世《魔獸争霸》、《星際争霸》等遠古即時戰略遊戲的經典打法。
其基本思路就是在自己強勢的前期,将所有資源都投入到某種或某幾種性價比非常高的兵種上面,趁着對手尚未發育完全,一舉打垮對手的打法。
其基本特點就是“孤注一擲,非生即死”,也就說隻要對手能頂住“一波流”的這一波進攻,那麽一切全完了。
但是,關鍵就是怎麽頂得住?
由于這個時代的物資兵員補充、交通運輸和信息傳輸等條件的限制,雙方組織戰役會戰的速度十分緩慢。
自從張順起兵以來,無論敵我雙方,大緻都遵循着:“調集準備人員物資、探查敵人動向、互相試探交鋒、最終決戰、敗方退出戰場,重整旗鼓,勝方收拾殘局,消化所得”這一基本模式。
先前張順親自指揮彰德府大戰、兩次洛陽守衛戰、南征之戰和攻取陝西等大戰,基本上概莫例外。
然而,這一次就在幕僚長洪承疇出人意料統計出來義軍已經暴漲至二十四萬之數的時候,張順突然從記憶的角落裏翻出來這個遠古時期的“一波流”戰法。
是了,既然能一波,又何必拖到後期呢?
夜長夢多,誰知道數年以後,天下又有什麽變化?
隻有吃到嘴裏才是自己的,隻有被消滅了有生力量的大明和後金才是無害的對手。
想到此處,張順不由對幕僚長洪承疇道:“即可爲本王組織人手,協調張都督、王徵、呂維祺、張慎言、宋獻策和李自成一幹人等,制定戰役策劃。”
“其中包括二十萬大軍所需物資、人員、器械、馬騾牛等牲畜,需要動員征發勞役數量,細細給我草拟出章程來。”
“底線是奪取太原、開封以爲防禦屏障;次則全取山西,北依宣大斷後金左翼,東依太行禦北直隸之賊。”
“最好的結果是奪取山西、北直,全據九邊防線以拒後金,不過,義軍要做好和後金主力會戰的準備。”
“料敵從寬,這個‘主力’先按照一十七萬大軍數量計算,兵員素質比照明軍精銳策劃戰略決戰。”
“這......”洪承疇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沉吟了起來。
他原因以外張順所謂的“一波流”,隻是腦子一熱罷了。
但是細細琢磨其言辭,分明條理清晰、目标明确,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首先,這次戰役的最低目标是什麽?
是奪取太原和開封。
義軍若是能夠奪取這兩處,并固守下來,那麽就可以和榆林鎮組成堅固的東北部防線。
隻要這三點守得住,那麽無論敵人是誰,都無法威脅義軍掌控的關中、河東和河洛三地富庶之處。
特别是僅河東平陽府一處,人口一十八萬戶,年賦糧一百一十一萬九千石,僅次于年賦糧三百五十萬石蘇州府,屈居全國第二。
若義軍能夠穩固這三處,其賦稅足夠養兵三十萬,到時候天下誰屬,未足定也!
隻是這裏有一個小小的問題,舜王判斷的敵手究竟是誰?
其次,這次戰役的普通目标是什麽?
全取山西,北據宣大。
宣大即宣府、大同二鎮,地處北京順天府西北,乃是京師門戶。
當年土木堡之變的發生地,土木堡就在宣府鎮懷來衛境内,便知其戰略地位如何。
其實,若是仔細論起來,宣大一失,北京門口洞開,若無勤王援軍,京師陷落指日可待。
但隻這一點,足見舜王心思如何。
隻是,除此之外,還有“斷後金左翼”雲雲,那洪承疇哪裏不明白,張順分明把遠在遼東的後金當作了自己争奪天下的對手。
最後,這次戰役的最高目标是什麽?
奪取山西、北直,全據九邊以拒後金。
圖窮匕見,在這裏張順完全毫無顧忌的顯露了自己針對的對手,正是地處遼東的後金。
甚至還特意提到,如果後金要趁火打劫,義軍就發動和後金戰略決戰的戰略決心。
不得不說,張順這一計劃太龐大,也太大膽了。
但戰略目标就分成了三個層次和一個準備,其動用的錢糧物資,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舜王殿下?”幕僚長洪承疇有點被張順的宏大計劃吓着了,半晌才低聲道,“戰争目的太多,這計劃難以制定啊!”
“目的不多,就一個奪取山西、北直,全據九邊以拒後金,其他的目标則是退而求其次而已!”張順搖了搖頭道。
“先按照這個做出主計劃,然後再此基礎上制定副計劃,或者稱之爲備用計劃!”
“那......那湖廣四川的官兵,咱們就不管了嗎?”洪承疇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不管了,南陽有鎮南将軍蕭擒虎和軍事牛金星負責,準許他封賞郭三海、劉洪起、沈萬登和楊四之流,盡量守住南陽,實在不行,退守汝州也成。”張順搖了搖頭道。
“至于陝西之事,回頭讓鎮西将軍陳長梃和呂維祺兩人全權負責,以穩定陝西局勢爲第一要務。”
“二十萬大軍,人日食一斤,月食五萬石,年食六十萬石!其中牛馬草料及運輸損耗,非百萬石不足以飨軍士。”洪承疇聞言猶豫道。
“其中軍饷開支,更爲龐大,月饷一石,年饷二百四十石,若是再加上雙饷、運輸損耗等,非三百萬不足用。”
“攏共算來,若無四百萬石,恐怕難以調集大軍......”
開什麽玩笑,四百萬石?
那麽大一條大運河,一年才往京師運輸四百萬石糧食。
義軍借助兩淮鹽商程賈之力,分别走長江、漢江水道,淮河、颍水水道以及黃河水道,好容易才積攢了三百萬石,你現在告訴我一年軍饷軍食就需要四百萬石?
“這樣吧!”張順皺了皺眉頭,提議道,“着王徵試制饷票,在軍中試行。”
“就說爲了防止官吏上下其手,克扣糧饷,本王得以發行饷票,以行軍饷。”
“将士可以憑票直接前往義軍糧倉、糧鋪兌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
“這......這有啥用啊?”洪承疇有點懵了,這左手倒右手,無濟于事啊!
“怎麽沒有?軍士及家屬,剛開始拿到饷票以後,定然立刻支取,深恐上當受騙。”張順不由奸笑道。
“如果每次都能正常支取,時間一久,信用日深。定然有人爲了省事、或不急用、或者其他緣故,拖延支取。”
“如此以來,豈不是省下來許多糧草?這是其一。”
“其二,從陝西運糧至北直、京師,何止千裏,中間損耗多少?”
“而将士身處軍營之中,即便支取了月饷,又如何攜帶?”
“如此一來一回,一路上不知空耗了多少。”
“既然如此,何不發放便于攜帶饷票,或與其家屬,或自行攜帶,豈不節省了許多?”
“這......這将士們信嗎?”洪承疇不由疑惑道。
“若是别人,必然不信。若是換作本王,應當無虞!”張順微微一笑道。
你以爲本王吃虧認栽這麽多年,才養出來誠實守信的良好信譽,就單純是品德高尚?
錯了,這叫舍小利得大義。
有了這個,本王才能呼風喚雨,點石成金。
這,才是将來發行信用貨币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