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物件看似簡單,其實勝在一個創意,一個改變人們生活習慣的創意。
這時代由于物資極度匮乏,實際上連柴火都是市場上的緊缺之物。
平日來個客人燒水沏茶,以及洗澡、洗漱之用,都需要點火燒竈,費一番功夫。
還記得當初張順和馬英娘成婚之日,兩人劈柴燒火洗澡,差點折騰了一夜,實在是不堪回首。
如今有了這煤,更有了這煤火爐子,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則煤價不是太高,二來煤比較耐燒。
若是能打出蜂窩狀的煤球來,使用這種能夠保持熱量的爐子,基本上就能保證爐火不斷。
既可以冬天用來取暖,還可以燒一壺熱水,滿足日常茶水之用。
由于這時代耀州并不産鐵,而附近産鐵的韓城縣,早在宋朝時期幾乎開采殆盡,所以張順并沒有太過關注此事。
他隻不過又複制了一副圖紙,交給王錦衣,讓他派人快馬加鞭傳給藍田負責冶煉的張都督,讓他試制此物罷了。
諸事已畢,張順又私下裏叮囑耀州知州宋企郊道:“這采煤井居然日掘六七千斤,年入一二百兩不止。”
“三十稅一,一口井猶能歲入五兩紋銀。”
“吾觀同官采煤井甚多,怕不是又能增收千餘兩,望君一并爲之!”
那宋企郊見秦王都掉進錢眼裏了,又有何話可說?
不過經張順這般調教,倒讓知州宋企郊大開眼界。
耀州下轄一州一縣,年入賦稅不過兩千多石,換算爲白銀亦不過一兩千兩。
結果,秦王走這麽一遭,輕輕松松就“榨”出來三四千兩賦稅,而民不覺苦,實在是“奇人”一位。
且不管宋企郊如何尋思,張順安排完畢“征稅”、“赈災”等事宜以後,便辭别了宋企郊,繼續一路往北而去。
從黃堡鎮北行三十裏便到達了同官縣,彼時同官知縣暫缺,一切事務皆有耀州知州宋企郊代理,張順也不打算在此耽擱功夫。
但是,有一人張順不得不見,于是又在這同官耽擱了一些時辰。
原來在這同官縣城以北有一處濟陽寨,這濟陽寨正是之前祝萬齡曾經給張順推舉過的蘇州知州寇慎。
其實他出不出仕倒無所謂,張順表達的就是一個态度。
這一次他親自攜帶禮物上面拜訪,也吓了正在濟陽寨守孝的寇慎一跳。
張順畢竟不是李自成、顧君恩那兩個憨貨,怎麽能逼迫正披麻戴孝的寇慎出山?
雙方客套了一番以後,張順這才辭别離去,急急忙忙往延安府宜君縣趕去。
耀州至延安府鄜州一百八十裏,距離宜君縣差不多九十裏左右。
本來路程就較遠,路上又先後在同官黃堡鎮和濟陽寨耽擱了些時日,張順等人不得不加快速度,準備盡量在天黑之前趕到宜君縣驿站住宿。
結果出來濟陽寨,又行了十餘裏,前面堵道了。
“王錦衣,前面究竟怎麽回事?”張順心裏納悶,難道古代也會堵車不成?
剛剛親自探查完情況,前來彙報的王錦衣連忙應道:“回禀舜王,前面是三關口,又叫金鎖關。過了三關口,就到陝北境内了。”
“據聞關口以北有大量饑民,欲渡關南下。魏知友将軍生怕擾亂關中,早派人攔着,不許随意通關。”
“咱們前面是魏知友派人護衛的運糧隊,有牛馬車輛百餘輛,丁壯士卒二三百人。”
“因爲關南地勢平坦,關北地勢高峻,通車不便,正在使人推拉着通關。”
“哦?俞總兵、麻煩你帶人前去幫幫忙吧!”張順想了想,便對俞沖霄下令道。
反正他麾下這兩千騎兵擔任護衛足夠了,分出來五百人幫忙也影響不大。
如此又忙活了半晌,眼看那太陽偏西,再也無法按時趕到宜君縣住宿。
張順想了想,幹脆下令讓衆人入住金鎖關巡檢司。
明代巡檢司一般都建有城堡,這金鎖關巡檢司算不上大,好歹也占地有四五百平米。
雖然張順麾下兩千人不可能全部入住,但是也能住下數百人,甚至比往常入住驿站情況還要好一些。
眼看着衆人正在安營紮寨,張順便帶着王錦衣、悟空等人走出了巡檢司,先前王錦衣所說“饑民”。
張順率衆北上這條道路被稱爲鹹榆道,亦即是鹹陽至榆林的道路。
而這金鎖關地處陝北高原與關中平原的過渡地帶,正好是卡在鹹榆道的一處關塞要地。
金鎖關周圍三山雄峙,北面曰女回山,東面曰馬欄山,西面曰仲家山。
又有柳林河與漆水河在女回山下交彙南流而去,故而此地又被人稱之爲“三關口”。
那些“饑民”因爲無法潼關,都躲在女回山山腳下歇息。
有的怕晚上天冷,拾了些柴火點燃了一堆篝火。
有的則尋了些幹草,做了一個草窩卧着。
張順一路看去,一個個都瘦弱嶙峋,神情麻木的待在那裏,一動不動,以節省體力。
“行行好,行行好,老爺給點吃的吧!”不知從哪裏跑出來十多個半大的孩子,攔在前面無主的哀求道。
張順看他們可憐,不由看向王錦衣。
結果他還沒開口,紅娘子率先開口趕人道:“去去去,都一邊去,别擋道!”
那些孩子見乞讨不得,這才紛紛散去。
張順一愣,紅娘子這才連忙解釋道:“你要是一開口,那跑過來的就不是這十多個人了!”
張順這才扭頭望去,隻見路邊的“饑民”個個都眼睛發綠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隻要心一軟,他們就會撲上來似的。
“這......”張順不由心意難平道,“難道我就要眼睜睜看着他們餓死在這裏不成?”
“我們那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紅娘子不由淡淡道,“天要殺人,孰能救之?”
“他們這時候有舜王,我們那時候的舜王又在哪裏?”
張順聞言一愣,不由盯着紅娘子紅潤的面孔,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罵她冷血無情,還是應該憐她受盡磨難。
“老爺,老爺,你要了我吧,我能生兒子,能識字記賬,能做活計,能端茶倒水暖被窩......”正當兩人愣神功夫,突然有一人撲倒在張順面前,如同說單口相聲似的,難爲她一口氣說了十多句話。
眼看張順看過了,她這才怯生生的伸手一根手指道:“隻要給我老爹老娘一袋米就成,我就是你的了!”
這孩子還不到十歲吧?知道什麽叫生兒子嗎?
張順看着面前渾身上下髒兮兮、瘦怯怯的如同猴子似的孩子,不知怎地,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不行,我必須得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