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以前“引泾”派在和“拒泾”派辯駁中總是處于下風。
那“拒泾”派代表了泾陽本縣的利益,故而引泉入渠,對泾陽影響也不是很大,且易于實施。
但是對泾陽下遊的三原、高陵喝臨潼來說,不啻于滅頂之災,好端端的渠水沒有了,原本上好的良田可能都不得不變成中田,甚至下田,這讓以張缙彥爲代表的“引泾”派如何接受?
别人不知,那張缙彥如何不知?從那“吊兒嘴”鑿山引水難度何其大也。
所以和其他不同,張缙彥雖然也鼓吹“引泾”,但是對鑿開吊兒嘴,其實并不報太高期望。
“引泾”派除了鼓吹開鑿吊兒嘴以外,竟然無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如何不落入下風?
但是當張順提出來的“沉沙平切,沖淤平衡”以後,事情便朝着“引泾”派有利的方向發展。
因爲它從根本上一勞永逸的解決了不斷開鑿新的引水渠問題,徹底堵住了“拒泾引泉”派勞而無功、得不償失的“謬論”。
其實若是仔細論起來,在山谷之中拓寬河面,所需工程量未必就比鑿穿吊兒嘴小多少。
但是拓寬河面,實現沖淤平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比鑿開吊兒嘴切實可行,故而張缙彥不由異常興奮。
本來最好實行張順“沉沙平切,沖淤平衡”的地點正好是鄭國渠渠首。
此處泾水剛出山谷,隻需要挖掘兩岸泥土,便能實現拓寬河面的目标,最爲簡單易行。
奈何如今鄭國渠引水口高處河面太高,已經不具備實行的現實條件。
若是退而求其次,走廣惠渠渠口,則需要開鑿兩岸河石,工程量也頗爲龐大。
“非得鑿開兩岸河石不成?”在返回的路上,那張缙彥念叨了半晌,不由忍不住問道。
“我何時說非要鑿開河石了?”張順聞言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提供一種思路。”
“畢竟本王日理萬機,實在無法沿着河道上下考察測量。”
“咱們需要的隻有兩點,一個是減緩水流,另一個是擡高河面,引入廣惠渠。”
“如果有别處可以實現這兩個目标,那自然亦無不可。”
“若是實在不成,我倒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知你要不要聽一聽?”
“哦?秦王殿下,您請講!”經過此事以後,那三原知縣張缙彥明顯對張順尊敬了許多。
“當務之急,雙管齊下,一則拓寬廣惠渠渠首位置,二則在廣惠渠渠首取水下遊設立圍堰,束水擡河!”張順不由建議道。
“最後能鑿兩岸河石,積爲圍堰,一舉兩得,不費二力!”
“進而使河沙自淤,若水高則減圍堰,若水低則增圍堰,如此一增一減,使河面高低如常。”
什麽意思呢?
張順建議不如幹脆就在廣惠渠引水口處拓寬河面,然後鑿開的石頭也不用運出去,就在引水口下遊堆積圍堰。
圍堰在引水口下遊收窄了河道,自然會把圍堰上遊的水位擡升,形成一個類似水庫的寬大河面。
這樣以來,因爲水流在這個類似水庫的位置減緩流速,那麽河沙就會自行淤積在這裏。
河沙的淤積會自行擡高河床,進而擡高泾河在此處的河面,正好可以把原本下沉的泾河水引入廣惠渠之中。
隻是如果年積月累,河床不斷擡高,很可能沖壞了兩岸堤壩。
這個時候,就需要拓寬被圍堰約束的河口,讓水流把淤積的河沙沖下去。
如此以來,河沙多了就把圍堰缺口開大一些,河沙少了,就把圍堰缺口縮小一些,最終形成動态平衡,勿須調整圍堰,泾河在此處“水庫”就能形成沖淤平衡。
“妙哉,妙哉!”張缙彥聞言不由拊掌道,“如此以來,這豈不是正如一支水瓶?”
“那圍堰所束既是瓶口,那拓寬的河道即是瓶肚。沙少則束瓶口,沙多則擴瓶口,如此水沙可控矣!”
“不過數年,沖淤平衡,而不勞五縣百姓,實在是妙不可言!”
隻是說着說着,張缙彥聲音不由低了下來。
“不對,不對!”他不由皺着眉頭道,“秦王殿下有所不知,這泾河本有枯水、漲水二期。”
“如今正是雨季,故而河流暴漲;等到旱季,則河流暴跌。如此一漲一跌,河流水位如何控制的住?”
“這......”張順聞言不由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所設計“沖淤平衡”的模型有問題。
自己知考慮到靜态河流問題,沒有考慮到動态河流問題。
“你且等一等,待我仔細琢磨琢磨!”張順擺了擺手,不由眉頭緊鎖。
雨季水量大,旱季水量小,一漲一跌......
等等,一漲一跌?
有了!
張順想了半晌,不由微笑道:“此事易耳,不過須控制圍堰高度罷了!”
“這些圍堰堆積之時不須太高,枯水時自然束水,等到河流暴漲,自然會漫過圍堰,流淌如常!”
張缙彥聞言不由一愣,半晌才感慨道:“秦王殿下做事真乃天馬行空,不拘一格,令我歎爲觀止,自愧不如。”
“得秦王如此,乃泾陽、醴泉、三原、高陵、臨潼五縣百姓之福也,亦是陝西百姓之福也,更是天下百姓之福也!”
“得明主如此,濂源何敢不效死哉?”
濂源?張順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張缙彥的字。
原來這厮雖然投靠了義軍,做事也算可靠,但終究卻應了魏征那句話“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心不服”。
隻是經過張順這番表現以後,那張缙彥是真的口服心服,“樂爲之死”。
“此法隻是我的一個提議,終究如何還需要細細考證才是!”張順聞言也不由心裏一喜,随即又叮囑道。
“既然濂源有心,這事兒就交付給你了。”
“還請你在完成日常工作之餘,仔細探查泾河與廣惠渠沿岸情況,将出現的一應問題和解決方案編制成冊,一并彙報與我。”
“萬務考證仔細、萬無一失,再撥付糧銀、征發民衆,一舉解決廣惠渠灌溉之事,不得有誤!”
“臣領命謝恩!”那張缙彥聞言不由連忙翻身下馬,撲倒在地,高聲應道。